1999年初, 北京。
北京的冬天没有江南那种深入骨髓的湿寒,是北风和雪花协奏出的嗡鸣。
这会儿年关过了,京大礼堂的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雪, 从最初细小的白色雪粒,到一片一片飞扬的、大朵的雪花。
小时候老师常挂在嘴边的是“瑞雪兆丰年”, 年后的大雪, 应当是个好兆头。
礼堂里坐的学生很多,都挤挤挨挨地簇拥着,做得满满当当。似乎座位不太够, 后排角落里还有好些人加了椅子,挤在旁边。
大家聚精会神听讲座, 也就是不经意间一个抬头, 才会发现窗外空茫的雪景。
其实今天的这堂讲座专业针对性还是比较强的,除了法文专业的学生以外,对别的专业学生来说价值不大,最多是西方语言文学大系的学生跟着来凑个热闹。
京大法文专业的学生并不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讲座还是设置在了较大的礼堂,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这么大的礼堂居然坐满了,甚至还要加座。
“……所有的语言文学都是跟培植她的土地密不可分的。文化是根系,在人类文明的营养的滋养下, 坚固蜿蜒地扎根, 其上才能长出枝繁叶茂的枝丫, 成为文学, 成为艺术——它们反映出的都是这片土地上人们精神的风貌。”
“而语言是文化的媒介, 所以当我们谈论法语这门语言的时候, 就必然要谈论法国的文化和历史。我们会谈到雨果、大仲马和小仲马,谈到萨特和加缪,也会谈到莫奈和雷诺阿。如果你是喜欢音乐的朋友,也许我们也可以聊聊萨蒂、圣桑,拉威尔和德彪西……”
“——我不是在报菜名。”
比地面高出一截的演讲台上,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子笑了笑,她有一副宛若早春的白桃一般的姿容。
就连最专注于学业的优秀学生,都在这桃花初绽般的刹那,微微恍神了一下。
“我只是随意举例一些在世界范围内最知名的历史文化名人,这或许也能从侧面折射出文化根系的一种丰壤。”
礼堂中除了台上演讲的人以外,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才有学生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
“我们学校西语系有这么多人么?”一个女学生环视礼堂一圈,拿手中的笔戳了戳身旁好友的胳膊。
这两名学生因为之前有些事耽搁了,稍微来晚了些,都尴尬地没桌子可坐,只能从隔壁阶梯教室拖了两个凳子来。
她旁边的女孩将笔记本架在膝盖上做笔记,没抬头。
“没有,有外校的人来蹭了,毕竟是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里的名人啊,一呼百应也很正常。”
“也是。不过她本人比电视里还好看。”
“……你到底是来听讲座的还是看演出的?”
“你好凶——谢免免本来就是我的偶像嘛,人家就是因为她才读的法文专业嘛……”
“那你就好好听……”
女孩教育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两人都可怜巴巴地蜷在后门口附近的台阶上,门外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影响到她们。
比如现在,似乎有人在外面推了一下门。为了防止意外事故,两个女孩赶紧往里面又挪了挪凳子。
好在外头的人丝毫不鲁莽,推门的动作更接近试探,只微微推开了一道窄缝。
大约是确认了没有什么状况,外面的人才将门真正向里推开了,来自北京冬日的寒风裹挟着冰雪,将坐在后门附近的学生灌了个透心凉。
“谁啊……都开始这么半天了才来,真的挤不下了啊。”
有学生小声地抱怨。
他旁边的人仰起头扫了一眼来人,扯扯他的袖子,蹙眉摇头,压低声音:“不像是学生。”
言外之意——说话注意点,可能是校领导,别因为这种事叫领导记住你了。
这个姗姗来迟的是一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