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隐隐约约感觉这个给我指路的人,声音有些熟悉,他指路的方式又有点怪异,但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这种可以作为参观景点的古建筑,最多只会开放到六点吧,看来得快点过去,就算不能进去,还可以先拍几张建筑的外部特征。
道过谢,我沿着那人指的路找到了巷口写着城隍弄的石碑。石碑上的落款是民国二十二年,换算过来就是1933年。
天气渐渐入秋,接近六点天色就要黑透了,巷子里倒不算非常暗,但路灯隔得太远,总让人觉得远处是空无一物的虚无,只有幽幽的灯光在吊着来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巷子的更深处走去。
我看了看手机的电量还算充足,于是打开了手机的闪关灯,举在手里,走进了这条西南东北走向的窄巷里。
我是从西南角进入巷子的,巷子里两旁偶尔也有村民的户门,只是门窗都紧锁着,那些窗子上有些用挡板挡上了,有些还贴着门神像。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好像鲜少有人踏足的样子,我的脚步声在小巷里回荡着格外清晰,也格外寂寥。
渐渐的,我已经走到了巷子的深处,离东北角的出口也不远了,在左手边的墙上终于出现了一个没有锁门的缺口。
走近一看,我才发现,这不仅是没有锁门,而是根本没有装门,直接从门洞进去后就能看见一座小院,院内尽是些低矮的植物,排列却不甚整齐,显出有些破败颓唐的气息。
我探头向里看了一圈,在小院的最深处有一座二层的古建筑。我朝院子里大声喊了一句:“你好,请问有人吗?”
我问了两三句,一直没有人回答。
我试探着往小院里走去,小院里导师没有灯光,我的行动便全靠手里手机的闪光灯了。
小院里有一阵刚修剪过的植物清香,松柏、青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了一些,我感觉到脚步也从刚才的小心翼翼变得轻快了一点。
这座建筑从外面看来要比一般的住房更高一些,虽然看着只有两层,但从地面到屋顶高有十米出头,站在平地看不清屋顶,看着像是重檐歇山顶。这种屋顶在明清之后就是仅次于重檐庑殿顶的,大多时候只在殿堂、庙宇中才能看到。
我粗略观察了一下外形,打算去正门口看看它的门还开不开,能不能进去参观。
可奇怪的是,这座建筑的门口既没有匾,也没有联,空荡荡的就像还没有修缮完成的样子。在门口的一侧倒是有东西能说明这座建筑的用途——旁边立着一个宣传标牌,写着“纪念辛亥革命110周年特展”。宣传标牌旁还有另一块小小的石牌镶嵌在门边的石墙上。
“中山纪念堂”
这样看来这座建筑已经不作为城隍庙使用了?
手机发出了电量提醒的声音,我赶快先把闪光灯关了,我记得包里的这个充电宝还有电……
好,终于充上电了。搜集资料的同学还给我发了新文件。
“你看一下,c市的城隍庙有两个,现在还有庙会活动的那个在郊区,你别去错地方了。”
……难道我来的这个真的来错地方了?
“c市市区包含了合并在一起的两县,c县古建筑在民国时期曾经遭到大规模破坏,其中城隍庙在1933年已经由当时的国民党政府改建为中山纪念堂,与c县合并的北山县原本的城隍庙则承担了两县的城隍祭祀功能。”
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下次又要跨越整个市区去更远的北山区。
重新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我准备再逛一圈,看看这个小院里有没有别的东西,至少它也算是一个曾经的城隍庙,即使现在不作为祭祀的用途了,外形总是有一些可以记录的东西。
我顺着城隍庙的外墙沿顺时针绕着圈,整座建筑下半部分的石墙由于常年的潮湿已经爬满了青苔,虽然文保部门应该也时不时会来修缮,但青苔和灰尘还是昭示着这里的门庭冷落。
转到城隍庙的背面,现在重修的古建筑已经很少有保留着窗户纸的了,都已经换上了玻璃镶嵌在镂空的部分,只不过这座城隍庙的门窗玻璃全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这让我好多次想要往里偷偷看一眼内部的陈列都失败了。
但这里的一排门上,有一块玻璃看起来是新换的,除了不像其他的玻璃门一样积了灰尘,他的颜色也和另外几块玻璃不太一样,有点发蓝。我想这里原本是要整体换玻璃的,因此只是随便先找一块挡上,不至于漏风。
我举起手机,把闪光灯对准了门框上镂空的部分,想要往庙里看一眼。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把眼睛贴近门边,向里望去的时候,望见的并不是一般的城隍庙里应该供奉的道教神灵,而是一个穿着华丽,满头珠翠,脸上洋溢着微笑的少女新娘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