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高佳辰家的时候,原本是抱着“我们的调查一定可以揭开案件的真相”的决心的,我的脑子里就连bgm都已经开始演奏了,但是我们没有想到——
我们和来到高佳辰家的警察撞上了,还是徐行之的师父带着他去对受害者家属再次进行回访。
坏消息是,我们被警察“教育”了一顿,虽然考虑到我们俩一个是受害者家属,一个是重要证人家属,所以他们的用词还是有所保留了。好消息是,我们可以留在高佳辰家的客厅,旁听他们的回访过程。
我们四个一起上了楼。高中时,高佳辰在班上一直是那种沉默寡言的女生,我在整个高中三年几乎都没有跟她说过话。上楼的过程中,我注意到整个楼道里非常昏暗,连亮着的灯都很少,这让我很怀疑这栋看起来已经非常老旧的小区里,究竟有没有监控这种东西存在……
开门的是高佳辰的妈妈。
她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头发梳得还算整齐,脸上有着常年操劳的中年人应有的沟壑。看到门口的两个警察,她似乎很惊讶的样子,但看到我和刘思颖两人,她却好像不意外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竟然先对我们开口说话了:“你们是佳辰的同学吧?怎么还有警察来啊?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和刘思颖面面相觑时,徐行之回头跟我们说:“没事,我们先进屋。”
……
死亡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是心跳的停止?神经信号不再传导?身体中各种物质渐渐分解消失?
还是说,死亡本身并没有确切的意义,“死亡”这件事全部的意义只能通过无心收拾的杂物、结起蛛网的墙角、无法放声哭喊的仪式……只能通过这些符号化的概念构建成人们对死亡的全部印象?
我不知道,我前二十年的记忆中没有这样的经历。一时之间我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刚进门的地方。高佳辰的妈妈见我们只是呆站着,赶忙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而高佳辰的父亲全程只是坐在略显杂乱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我们坐下之后,高父先是找个理由让高母去找什么东西去了,接着才开始跟警察交谈。
“你们是……?你是佳辰班上的班长吧?佳辰妈妈从前几天就这样了……看样子是吓到你们了。”高父虽然反问了两句,却没有真的想要我们回答。
“死者的母亲一直没有办法接受死者死亡的事实,所以她对案发当天的回忆很有限,而且有很多的缺漏和……臆想。”因为是跟着师父出来调查,徐行之只需要拿着他的笔记本记录,所以他有空转过头来跟我们解释了一番此时的情况。
“这次我们来,是之前走访的时候,这位同学——是叫梁笑对吧?——他的母亲又提供了一条线索,在高佳辰案案发前一天,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来自一个中年男子。所以这次是想要了解一下,你们——你还有高佳辰的母亲,在案发前,包括案发当天和案发前一到两天,有没有接到过类似的电话呢?”
徐行之又拿着他那个笔记本准备开记,但是这一次他恐怕要失望了。
因为高父在良久的沉思后,只是沉重又迟缓地摇了摇头,并且灭掉了手中只剩一个烟屁股的香烟。
“我没有印象了,孩子他妈现在这样……我怕再问她这些问题……”
“……这个情况我们也能理解,那这样,你今天找机会问问她,中年男子大的电话,自称是学校老师要回访高考后学生情况的。要是能想起来,或者是,要是需要我们联系心理干预,到时候再电话联系吧。”
眼看这次刚开始询问,又要无功而返,中年警察倒还能保持着那种安慰的笑容,徐行之脸上却已经不免有些丧气的神色显现出来。
只是在这时,原本只是在旁听的刘思颖,却突然打断了两个警察想要结束的意图。
“其实,我一年前的时候……曾经接到过你们说的那样的电话。
“是刚才来高佳辰家之前,梁笑跟我说起的,我才回想起,一年前那天下午……”
刘思颖在回忆这件事时,脸上的神情是一种想要维持“释然”,却难以回避的痛苦神情。
我想这来自她曾经接过的那个电话……或者说,回忆自己和凶手唯一一次的“交锋”,唯一一次可以回避“死亡”的机会,唯一一次擦肩而过,这本身就是比“死亡”更加折磨人的一件事。
刘思颖,高佳辰的母亲,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