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天空群星闪耀,整个马场灯火通明,侍从们来来往往,脚步声混乱纷杂。
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中,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卫瑾殊的一众好友前来探视,他才知道,在惊马的八人中,他是伤得最轻的,他手上那点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让卫瑾殊心痛的是,他的平安很大程度上是楚燮拿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崔厚柏给他讲述了一些细节。
当时所有人都懵了,待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根本追不上那些疯马。
参加比赛的人中,十二皇子的骑术是最好的,他也是对马场地形最熟悉的。
惊马后他第一时间翻身到马的一侧,逐渐接近地面,最后在一处草地上脱离了疯马。
但是,那疯马的速度太快,十二皇子也摔的一只手腕脱臼,摔伤了一条腿。
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伤了胳膊伤了腿的算轻的。
那些受了重伤,当场被疯马踩死或踢死的家丁和侍从暂且不提。
赵御史家二房的赵三公子,也是被迫冲出了马场,可怜他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侍从找到他的时候,他和那疯马一起倒在血泊里。
而且赵三公子摔伤了头,至今昏迷不醒。宫里的太医已经换了三个,针也扎了都无济于事。
事关重大,已经惊动了皇上,十二皇子想压也压不下了,只好请了大理寺的人过来查证。
大家也免不了猜测是翟修函或者是七皇子搞的鬼,因为只有他们两人的马自始至终都是正常的。
卫瑾殊和他们一起去看过袁盛林,他是连人带马一起掉进一个深坑里,身上多处擦伤,直接摔断了一条腿。
就是这样,他还笑嘻嘻地对卫瑾殊说:“卫小四,你放心,这点小伤不耽搁小爷改日去姑苏听学,大不了小爷坐马车去。”
卫瑾殊只笑着安慰了他两句,并没有反驳他。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身体再好,至少也要一个月不能乱动,姑苏他是去不成了。
男子这边还好,那些贵女们被吓坏了,有闹着要回家的,有躲在帐篷里偷偷哭的。
夜已深,卫瑾殊的帐篷里,楚燮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和第一次把他救回来一样,他带着一身的伤,脸上毫无血色,脆弱的好像生命随时都会停止。
因为太虚弱,楚燮的额头渗出微微汗珠,卫瑾殊拿着干的汗巾不停地给他擦汗,时不时用手背试探他额头的温度,试他有没有发烧。
“公子,你去休息,我来守着。”凌飞自己伤得也不轻,却不肯去休息。
“凌风带伤去请文先生,一来一回路途遥远,他怕是撑不住的。”卫瑾殊叹气道,“你不能倒下,退下吧。”
“是。”凌飞不善言谈,思虑再三,只好听从吩咐,主子说的对,他不能倒下。
卫瑾殊把侍从都打发了他自己守着,交给旁人他不放心,直到天快蒙蒙亮了,他才支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楚燮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些暗无天日的恐怖之中。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父皇不喜欢他,母后因父皇的不喜,对他也是厌恶至极。
皇后表面光鲜亮丽,母仪天下,实则内心阴暗扭曲,心狠手辣。
对幼年的楚燮严苛到变态。
不准他和任何人亲近,稍不顺心便是一顿毒打,而且是皇后亲自动手。
被吊在暗室里挨鞭子,被关在笼子里,拿针扎,拿热水烫……幼年的楚燮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
皇后最是要脸面的,在其他嫔妃面前还要经常上演一出母慈子孝,所以皇后每次虐待他都是专挑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下手。
谁能想到在外人眼里出身高贵的皇子,竟然经常饿肚子,瘦小可怜,活得不如一条看门狗。
这一切,在楚燮知道自己并非皇后亲生后,才逐渐有了答案。
从噩梦中惊醒,楚燮额头又出了一层汗,他幽幽地睁开深不见底的双眸,就像一种警惕性超乎寻常的猛兽一样,环伺四周。
这次是真的凶险,幸好他身上有保命丹,先护住了心脉,不然等不到大夫他就挂了。
见过楚燮落魄狼狈的人,没有还活着的,除了卫瑾殊。
就在近在咫尺的床边,卫瑾殊用手臂支着脑袋睡着了,摇摇晃晃的看起来睡的很不舒服。
他就这样坐在床边照顾了他一夜,看着那张略显憔悴的小脸,楚燮心中顿生怜惜,想要叫醒他让他去床上睡。
可是楚燮太虚弱,喉咙里一时发不出声音。
他抬手,手指触碰到柔软的东西,卫瑾殊的另一只手摊开着,就在他的大手旁边。
被缰绳勒破的血印子,在白嫩的手掌上尤为明显。
楚燮悄悄碰了碰他的指尖,那温润滑腻的触感就是那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卫瑾殊本就没有睡熟,半梦半醒之间嗫喏道:“别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