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初八,天气已然放晴。
街道上的积雪消融殆尽的那一刻,春天似乎就到了。
这个城市由于返程的人们陆续来到,短暂的清寂之后,复又变得喧闹。
陈叔一早就打电话给姜秋实,要他早点来,今天有一趟大活儿。
到了才知道,这趟活儿并不是货运站配发的,而是在下面一个县城的一家陶瓷厂运一车花盆到市里的一家林园。
由于路程较远,所以要赶早走,才能在天黑之前干完回家。
从陶瓷厂返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
收货的地点是在市郊的一家规模很大的林园,专事一些景观花木的培养和出售。
货车直接开到林园,陈叔打电话联系到收货人后,姜秋实脱了衣服开始卸货。
由于都是易碎品,需要一只只从车上抱下来,然后放到指定的位置,虽然不甚重,但一车的货也颇要一些时间。
汪迟迟接到林园工作人员电话后就从家里往这边赶,本来并不需要她来验收,但闲着也是闲着,她也很久没有到园林来看看了,于是便开车来了。
她的家在市区的一个还算高端的小区里,离此并不算远。
当她把车开到林园准备开门下车的时候,无意间瞟了一眼正在卸货的那个高大的男人一眼,她忽然就睁大了眼睛愣在了车里。
那个自己寻了这么久却怎么也寻不着的男人,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园林里。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那个男人转身朝着自己的时候,她再次确认。
没错,就是他,那张面孔已经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就算她忘记全世界,也不会忘记这张面孔,就是他,这个叫姜秋实的男人。
汪迟迟静静的坐在车里,心脏砰砰的跳动着。
虽然那个男人并没有看见自己,但她还是感到莫名的慌乱,这种感觉还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她没有下车,而是在车里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
他看着他高的的身形,看着他略长的头发,看着他满脸的汗水,和因被汗水湿透而紧贴在身上的体恤衫。
此刻的天气虽然晴朗,但依然十分寒冷,自己穿着毛衣尚且有些凉意,这个男人竟然只穿着短袖却依然被汗水湿透。
她看着看着,眼窝不禁有些湿了。
这个男人还是那样,三年前如是,如今依然是,还是那般被生活死死压迫的样子,还是让人一看就感到心疼。
直到一车货搬完,她都没有下车。
她看着自己的园林师傅带着那个年纪稍大的司机去了办公室,大概是结款去了。
而这个男人则脱了身上已经湿透的短袖,走到水龙头旁边,湿了湿手里的短袖,然后拧干擦拭着身上的汗水。
她看见这个男人有些黝黑的皮肤,和匀称紧绷的肌肉线条,几乎让她有种眩晕的感觉。
她看到这个男人擦了擦身子,又洗了把脸,然后把湿衣服搭在肩上,坐在一个刚卸下来的花盆上点上了一支烟。
他的表情淡然,似乎这样的体力活儿并不能让他产生疲惫之感,他的疲惫是另一种疲惫,是被生活长久的压迫出来的深刻进骨子里的疲惫。
这,在汪迟迟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
然后他看见那个年纪稍大的人拿着钱走了出来,招呼了一下这个男人,两人上车离开了。
在货车从自己身边离开的时候,她看见这个男人正在往身上套着一件毛衣,湿掉的衣服被他搭在了窗檐上。
她并不担心这个男人再次从自己眼前溜掉,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就绝无再让他逃掉的可能。
她没有下车,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准备什么,但她终究没有下车去面对那个男人。
汪迟迟看着货车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往日的烦躁情绪忽然一扫而光,心情瞬间变得好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司机的电话打了过去。
她告诉司机自己又订了一车货,要他明天务必送到,还说自己可以给他多加一些运费。
司机满口答应,听得出他非常愿意接这趟活儿。
在挂电话的时候,她甚至听到了那个司机在和旁边的人说:“秋实,明天早上早点来,这个老板又要了一车货……”
汪迟迟挂了电话,夕阳正好落在她的脸上,如果此刻有路人见到她此刻的样子,一定会觉得奇怪,这个美女为何笑得像个傻子。
陈叔心情不错,这趟活儿运费还不错,除去油钱,还能到手一千块,最重要的是明天还有一趟,这样当天就能完成的活儿,可是不常有的。
下车的时候陈叔拿出钱给了姜秋实五百,姜秋实只拿了三百,三百对他来说已经很多了。
但陈叔硬要给,最后勉强又拿了一百,陈叔这才高兴的开车走了。
姜秋实抖了抖还未干的衣服,朝家的方向走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