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连雾是千霜的曾用名。
成神之后,此名犹如尘埃一般被她丢弃了,如今风郡却频频提及,很难猜不到二人早有交汇。
遭此逼问,景凝心如止水:“你一不问当事人,二是冒犯旁人的过往。你的面子未免太大了。”
行宫后的庭院夜寂如死水,山玉点燃了墙角的四把火,明洁的黄色光芒顷刻照亮了整个院子。
众人久久听不到风郡的回应。
她呆滞地望着方岳重,由于鬼城的前车之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低声自语:“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方岳重反而莫名其妙:“你是谁?”
风郡凄凉一笑:“我辛辛苦苦寻你多年,你反倒不记得我了。叶连雾你总该记得吧?”
听到这个名字,他眼眸里的光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急切道:“你认识她?你可知她在何处?”
风郡的面色苍白如纸,眉眼间悬着一抹嘲讽之色:“我不仅认识她,我还知道她想杀你,让你魂飞魄散。”
停顿了片刻,她涩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方岳重忽然之间如遭雷击,张口欲言,脸色百般变换、五味杂陈,似羞愧难当、似深痛恶绝,最后把脸深深埋入掌心。
风郡痛哭失声:“你总要告诉我真相吧,这么多年不清不楚的执念,我不想再为你活下去了,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在景凝无声的提示下,除了二位当事人,其他人纷纷撤退到各自的房间里。
众人离开后,另外一位当事人从前厅穿过后门,缓步移入庭中。
见千霜出现,庭中二人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靠拢在她身上,均是神色各异。
千霜的视线锁定在风郡脸上,似乎并不意外她的举动,脸上有着难以接受的神态,不紧不慢地问:“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风郡这样没来由的深情,连修炼升仙都是为了方岳重,为了查清他死亡的真相。千霜实在不能理解。
确实,千霜原是娇生惯养的世族千金。与其他专职的家族不同,母亲对于她的教育从来都是自立自强,不可依附任何人,尤其是男子。如果把所有希望放在婚嫁上,后果将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因此,千霜从不将男女之情放在心上,自然不会认同风郡的所作所为。
而风郡不同,她与方岳重自小一起长大。家中贫苦,以种田为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已是万幸。
方家迫切地想要出人头地,于是方父带着妻儿进城寻差。叶家管家观其可怜,生了恻隐之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三口之家留在叶府。在方父的努力之下,成功把方岳重送进学堂。
即便两个人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不该有任何交集。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避得过去?
如同那陈言老套的话本,出身于尘垢的年轻男子爱上了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而千金小姐亦是不顾一切地抛弃丰衣足食的生活、与心上人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然而事实却是,叶连雾根本不曾把一个角落里不足挂齿的小人物记在心上,甚至不知此人姓甚名谁。
方岳重心怀凌霄之志,一心攀上高位,可总是忍不住偷窥着明艳活泼的叶连雾,他就犹如阴暗潮湿的水沟里的老鼠,觊觎着高高在上的叶家掌上明珠。
直至某一天,他这种不见天日的邪念终于爆发了。
一如往常的,方岳重被叶连雾的兄长和庶妹带人羞辱了一番,方母求情求到了叶连雾面前。她本不想与此人有所牵扯,奈何同是女子,叶连雾怜悯她爱儿心切的心,派下人给她抓了药。
而后叶连雾又去劝说兄长妹妹,让她们别再去找方岳重的麻烦。
这些举动分明是好心,可叶连雾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倒霉的开始。
方岳重早已暗中对她起了报复之心。
其后,叶连雾被人诬陷失了清白之身,只有母亲相信她是无辜的,族中长辈嫌她脏了叶家名声,不由分说地赶她出门。
叶母费尽心血养育女儿成人,将所有的希望放在女儿的身上,只盼女儿能堂堂正正地活着,不要像她这样终生被困于后宅,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任人宰割。
当希望破灭之时,叶母濒临崩溃,女儿失踪丈夫冷漠无情,她郁郁而终。
叶连雾没了家族的庇佑,顶着一张貌美的容颜流落街头,简直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三番两次险些落入贼人手里。她只得剪去长发,用碳灰抹黑自己的脸,成为街头上无家可归的乞丐,到处乞讨。
在机缘巧合之下,叶连雾跟了一个声称自己是得道的高人修炼,在师徒二人打算离开颍川、游走江湖之前,叶连雾最后一次回到叶府,亲手杀了方岳重,带着母亲的骨灰远走他乡。
千霜的话掷地有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哽咽,最后一句脱口之后,庭院里陷入长久的死寂。
她再次直视着风郡,二八年华正是少女的花期开得最旺盛的时期,然而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