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竹上岛已过十日之久。
小舟从岛上驶出,穿云越雾。平静漂流半个更次之后,小舟忽然往下一沉,发出咚咚的响动。闭目养神的翩竹睁开眼睛,秋灯亦是不明所以。
即便有妖怪作祟,此舟顶着南虞岛的名号,那也绝不敢随意对舟上的人发起攻击。
秋灯抄起船桨往水面作出试探,一只惨白的手倏地抓住船桨的另一端,对方的力气大得很,不断下扯,使得她有些吃力。
翩竹喝道:“松手。”
秋灯即时听从命令,退回她的身后问道:“姑娘,我们怎么办?”
翩竹让她把轮椅推近些,躬身向前探出舟外。随之不慌不忙道:“有血腥味,它受伤了。不敢跟我们鱼死网破。”
说完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吩咐秋灯:“把毒投下去。”
未过片刻,泡泡不计其数地从水下冒出来,紧接着露出一张怪异的脸,脸上的纹路崎岖不平,唯一出彩便是那双动人的眼眸。
它半个身体悬浮在水面上,秋灯再往下一看,不由惊诧:“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翩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它,缓缓道:“不是怪物,是鲛人。”
它几欲张口,终于发出声音:“我没有恶意,是有事相求。”
翩竹淡淡瞥它一眼,神色漠然:“你们鲛人在海里来去自如,能有什么事需要低声下气地向一介凡人求救?”
似乎察觉到了秋灯眼中的恐惧,它抹去脸上的皮囊,显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长发垂于身后,锁骨之下竟是女性的特征。
“我知道两位来自南虞岛,南虞山主的名声我略有耳闻,是特地来向你们求救的。”
翩竹微微皱眉:“我们?你是特地来找谢景凝的吧?”
话虽如此,转头叫秋灯拿出一件衣服。
鲛人道明原由:“我有一位同族被凡人所欺骗,困在陆地上。怕是命不久矣。”
鲛人并非不能轻易离海,哪怕在陆地上,只要有水,苟且偷生亦非难事。翩竹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登上小舟,鲛人的鱼尾化为双腿,借以衣服蔽体,她顿时感激涕零。
小舟平缓地驶向码头。即将到达之际,一只鸟儿盘旋于空中,猛地径直俯冲于小舟,停在翩竹肩上,秋灯赶它不走,反而还往翩竹耳边凑。
无奈之下,秋灯抄起另一支船桨。听到鲛人的惊呼:“岸上好多人啊。”
举目望去,码头上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影。
鲛人名叫寒漱。生在海里终年不见天日,皮肤本就白得渗人,不知看到了什么人,这下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翩竹撑着额头一言不发,小舟抵达岸边。那群人即刻气势汹汹地围过来,有人提着长棍,有人举着长剑,像是修仙子弟。
寒漱畏畏缩缩地就要往轮椅后躲,翩竹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冷眼观望着这些人,尤其是当中袖手旁观的君以行。
对于翩竹杀过来的眼刀,君以行忍不住笑出声,这张嘴脸于前者而言,简直就是挑衅。
为首的年轻公子怒道:“谢景凝,束手就擒吧!”
其余人扬声举臂附和:“束手就擒吧!”
翩竹一脸无言,毫不留情斥道:“就你们这样还修仙?先回去治治脑子吧。”
秋灯拿着船桨挥退前排的人,“瞎了眼的狗东西!你们哪里看到我主子就是谢景凝?说瞎话不打草稿。”
有人高声道:“从南虞岛上出来的,都不是好东西!”
“就是。你说不是谢景凝就不是谢景凝吗?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谢景凝?”
翩竹冷笑:“那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谢景凝?”
一个扛着锄头挽着裤脚、大腹便便的男人一口咬定:“一看你就不好惹,就算不是谢景凝,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翩竹语气轻飘飘的,却掷地有声:“我看你长得这么丑,吃得还多,穷得连衣服都买不起,对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奉献过什么吧?怎么还有脸活着?死了算了。”
男人气急败坏,手中的锄头蠢蠢欲动。被及时人拦住。
翩竹把目光对准那群修仙子弟,瞥见他们剑柄上的玉仙花纹,眼光愈发冷冽。
“啧。这不是太华峰的弟子吗?你们的师父知道你们这么蠢吗?”
“自己犯蠢就算了,居然还把平民百姓牵扯进来?万一出事了,谁能担当这个罪名?”
“是你?你?还是你啊?”
被她点中的人纷纷一怵,连忙退避三舍。
众人哑口无言。除了手执长剑的年轻人外,其余人本就是以除妖之名被临时召集过来的。
当下妖魔横行,稍微不慎就能把命给搭上。被她这么一指责,百姓们灰头土脸地败兴离去。
短短一刻钟,这群奔着除妖而来的修仙子弟气焰灭得一干二净。
为首的弟子抱拳作歉:“误会一场,还望姑娘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