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白,已然是早晨。
景凝被人合伙算计一番,心情自然不爽。眼下是一片荒地,她倚靠巨蟒身边,脸色不虞,一枚贝壳砸到她脑袋上,一脚踩下。
“还说我烂脾气,你也不怎么样嘛。”
来人大大咧咧地跃至巨蟒身上,一个滑溜顺至景凝背后,嬉皮笑脸的。
景凝及时收脚,弯腰捡起贝壳置于耳畔,哪里知道一个暴怒的声音劈头盖脸而来。
“老子叫你做一千件好事攒功德,你大爷的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心甘情愿啊?你还逼人家签血契,好事是这样做的吗?你还想不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了?”
景凝不可置信地盯着贝壳,欲言又止,终是吐出三个字:“他骂我?”
孔善溪点头:“嗯。我听到了。”
景凝一时火气上头:“你这条臭蛇烂蛇,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贝壳那头谓之嚣张:“来啊,你动我一个试试。信不信我让你身体溃烂?”
景凝气极:“你等我回九天十二楼。我一定弄死你。”
贝壳那方回道:“我现在就先骂死你。让你攒功德你却跟人家签血契,我早该知道你不是那种做好事的人。”
景凝破口大骂:“蠢蛇笨蛇,滚蛋滚蛋滚蛋吧你。我祝你没蛋!”
对方没了动静,估计是断了千里传音术。
好久她才缓过来,意欲砸了这玩意,孔善溪抓住她即将挥动的手,道:“留着,方便联系。”
景凝嗤之以鼻,“我留着等他骂我吗?!”
孔善溪道:“我碰到翩竹了,她手上也有一个。”
景凝这才将贝壳收下。手上忽然一顿,脸上戾气尽数敛去,从身上翻找片刻,而后手掌一番倒转,手心现出一卷轴。塞到她手上,道:“呐。你的东西。”
孔善溪尚未知画中何物,待展开一看,神情骤冷,几乎是嫌恶之色,“这种东西你给我做什么?烧了扔了随你。”
景凝观她眼色,撇撇嘴,道:“摩睺罗伽你都不嫌弃,你介意一张画做什么?”
不耐之色尽现于她脸,孔善溪冷声道:“你若是喜欢你自己留着吧。”
景凝满脸怨色:“你不喜欢那男的,吼我做什么?!”
二人互递对方一个白眼。良久,景凝闷声道:“这大蛇再借我一会儿。”
孔善溪拿斜眼觑她,道:“你想干嘛?”
景凝理直气壮道:“我不认识路,借它给我引路。很快的,我到永庄城后马上还你。”
许是那幅画的干扰,孔善溪现下有几分心神不宁,难得好相谈,挥挥手道:“我最多再等一天。”
“好咧。”景凝立马兴高采烈地攀上蛇身,不客气地推她落地,绝尘而去。
一人一蛇赶在天色将暮之际抵达目的。
永庄城,一座极其诡异的城。曾经遭遇灭城,后来又被流民占领,如今沦为鬼域。以此城为中心,方圆十里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城门紧闭,城墙足有两丈之高。抬头上望,不时地冒出妖雾,这样看来,常人若是困在里头,八成逃不过一死。
景凝立于城门之下,正打算提足踹去,吱呀一声应时响起,大门开了一条缝隙,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顺应她心。
妖雾慢吞吞地洒溢出来。
腿都抬了,该踹的还是得踹。岂料这城门之厚哪里是她的纸人身体可比拟的?咯达一声,景凝立时龇牙咧嘴地原地跳脚。
一顿优雅的痛骂过后,她从缝隙中挤了进去。
眼之所及皆是一片灰茫茫,不过,那东西似有灵性,知她不好惹,纷纷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景凝不由赞道:“比起一百年前,你们现在真是懂事多了。”
长路尽头是一片黄土,周围的石房掩盖于妖雾之中。当下夜幕降临,一道黄光逐渐映入眼帘,定睛一看,那是一位身体佝偻的老人。弓腰驼背地提着一盏灯笼,蹒跚而近。
似乎是在低声吟唱,转而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念着什么。对方兜了一大圈,停在一个位置上,艰难地蹲下来,把灯笼置于一旁,小心翼翼地拂走尘土,竟露出一块圆盖。
她吃力地将其支起,紧接显露出一个入口。慢吞吞地摆腿下去,观这停顿方式,下面应该是楼梯。
景凝倒也不惊讶,伸手往旁边一抓,一大团妖雾信手拈来,小东西垂死挣扎了一下,很快被她捏成一个座椅模样,往屁股一垫,舒舒服服地坐着。
须臾,女子的哭泣声从底下传上来。紧接着是甩鞭子的声音,再来就是男子满足的笑声。
景凝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正想起身,那妖雾化身的座椅变幻出扶手,止住她的行为。
“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分啊,故技重施在我这儿会死得很惨的。”
不一会儿,老人探出头来,灯笼内的烛火已经被景凝熄灭了。她狐疑地嘀咕一句,却没有深究。等圆盖安回原位,她仔细地洒下尘土,努力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