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二零八号重症病房的家属?”
“病人醒了,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谁进来一下。”
病房里,换完药的护士走出来,对着走廊招呼了一声。
二零八号,是许大爷所住的房间。
听到护士一招呼,安全部不少留守的叔叔们一个个冲上前,自发地举起手,想要进去看看许大爷的情况。
护士挑了第一个,打开病房门的大门,让他进去。
因为许大爷刚刚清醒,情况还不是很好,所有人一下子冲进去,会打扰到许大爷的正常休息。
在看到第一个人进去之后,后边的人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似的,神情担忧起来,自发地站在门前,排着整齐的长队。
他们,有的是退伍的战士,军姿站得笔直。
这样的军姿和场景,在许多烈士墓园里,经常能看得见。
气氛,似乎多了一份凄凉。
耳边,仿佛响起了黎明的钟声。
明明是清晨,乌云后边,隐隐约约地投射来金色的夕阳光,照在彤彤的小脸上。
彤彤,怔住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走到门前,跟着这长长的队伍后边。
叔叔们没有说话。
她也不说话。
她不知道叔叔们这是在干什么。
许爷爷醒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消息吗?
如果换做是平时,这样站着,彤彤肯定会觉得无聊。
但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成长了。
她也把身体站得笔直。
很快,重症病房门开了。
第一个进去的叔叔,眼眶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地从眼角滑落下来,他强忍着什么似的,抬起手拍了拍下一个人的肩膀。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快步离开。
那背影,仿佛想逃离。
逃离一种他不想看到的场景。
下一个人眉头低下,攥紧了拳头,他心想,果然还是到了这一天么,他也像是预知到了什么,大步走了进去,将门关上。
接着——
时间过去了三分钟。
那个人出来的时候,手臂上的袖子,都哭湿了一片,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拍下一个人的肩膀,就疯一样的逃开。
随即,是第三个。
是第四个。
是第五个。
好像每一个进去的人,都没有什么笑容。
他们出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笑容。
彤彤不懂,为什么成年人,都不爱笑呢。
是因为知道了太多,所以就把开心的事情,放在了最后一位吗?
彤彤不清楚,她只知道,许大爷醒了,这是一条好消息,所以她决定,进去的时候,她要带着一张甜美的笑容。
许爷爷做得菜很好吃。
她还想再吃一次。
许爷爷送来的衣服,很干净。
她也要洗干净,送回去。
许爷爷陪她做游戏,哄着她,逗她笑。
她也要在许爷爷生病的时候,让许爷爷开心。
这就是她。
一个从小生活在无尽的嘲讽声中,被人夺走了爱,受尽欺负,却又想把自己的爱奉献给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的女娃。
“彤彤,到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叔叔眼里噙着泪水,蹲在彤彤面前,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进去之后,多陪许爷爷说说话啊。”
“要让许爷爷开心,好吗?”
“好。”彤彤大声地回答道。
然后,她扬起一张甜美如莲花的微笑,走进病房里。
关上门。
房里很暗。
窗外的雨“滴答滴答”地拍打在玻璃窗上。
彤彤看见,许爷爷浑身插满了塑料管,半坐半躺着在床头。
白色的天花板下,是空旷的区域。
许爷爷,摘下了氧气面罩。
此刻的他,脸色白得极致,仅仅一个晚上,就苍老了很多。
更憔悴了。
更老了。
多了十几道老年纹。
连那眼神,也充满了死寂的气息。
可这般颓废与虚弱的情况下,看到彤彤走进来,许大爷还是将剩余的力气凝聚在手臂上。
他抬起来,对着彤彤招招手:“过来。”
“过来。”
“到爷爷这,坐下。”
“陪爷爷说说话。”
“好。”
彤彤乖巧地点点头,走上来,踩着凳子,坐在许大爷床边。
许大爷问:“吃苹果吗?”
彤彤摇摇头。
“吃香蕉吗?”
彤彤又摇摇头。
“吃葡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