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萍坐在院子择手里的菜,看了章秋雨一眼,“章秋雨,恁那,那什么好朋友……”她那了半天,记不起人名儿,龇着牙干着急。
章秋雨把自己手里择好的放篮子里,“娘,你说的是谁?谢南风吗。”
她一拍大腿,“对,谢南风!俺记起来了。”
她狐疑的看着章秋雨,“俺听说,他们家要搬去北京,恁知道这事儿么?”
章秋雨呆了一呆,“不知道,昨天放学还和我说,等放暑假了,让我和他去钓龙虾。”
李春萍嘁了一声,满是不屑,“恁不是说,恁们是好朋友嘛,他都要去北京了,都不告诉恁?”
她把手上的菜仍在篮子里,起身准备去炒菜,“还钓龙虾呢,人过完这学期就回北京啦。”
章秋雨追上去,掸了掸身上的菜叶子,“娘,你听谁说的?”
“俺还用得着听谁说么,全村人都知道这事儿。”
章秋雨愣愣的,她还太小,不明白去北京会怎么样。毕竟在她的有限的人生中,还没有大城市的概念,她生活的地方就这么一亩三分地,村子挨着村子,村子和村子也都长得一样。
她只知道,她的好朋友谢南风,要离开平凉去个更好的地方了。
谢南风找章秋雨去抓知了,爬树爬到一半,差点掉下去,“谢南风,不能去爬那个树么,那个矮。”
谢南风瞅了一眼,“那个爬上去就断了。”
章秋雨嘟囔,蹬了半天都蹬不上去,“我不爬这个了,这个太粗了,我要去那个。”
“欸,你去那个干啥,又不能坐在上面。”
章秋雨不听,往下出溜,谢南风又从树上爬下来,在底下托着她,“你这样爬,就上去了。”
章秋雨先是被谢南风托着屁股,往上一蹿抱住了树干,就听见谢南风在底下喊,“踩在我手上,然后扒那个小树枝。”
这情况上不去下不来,她一只脚踩着谢南风的手,一只脚卡着一截儿断了的小树杈,往上够着了个大的,猛地一使劲给蹿了上去。她上去找了个粗壮的树枝坐下,心有余悸抱着树干拍胸脯,“吓死了,吓死了。”
谢南风三两下爬上去坐在另外一头,一只手抓着树,一只手扇风,“热死小爷了,小爷过两天要去山后头的小湖游泳,章小雨,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章秋雨摇头,“不去,不会游泳。”
“啧,你怎么什么都不会,你是不是就会打人。”
“你真是小气鬼,打你一次,你记到现在。”
“小爷我从小到大就没挨过打,平凉山的小屁孩儿,谁敢打我我揍他。”
说到平凉,章秋雨记起来李春萍和她说过的事情了,便问道:“你是不是暑假就去北京啦?”
谢南风刚才还在笑的脸一下子垮了,“谁和你说的?”
“听说整个平凉山都知道了。”
“哪天要是被我听到,我拔了那些人乱说话的舌头。”
“你怎么这么凶。”。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要去他们自己去。” 谢南风没和章秋雨逗乐了,情绪低沉。
且不说谢南风愿不愿意去北京,他只是个半大孩子,再有主意,依旧没有人生自主权,他不高兴、发脾气、不吃饭,但是也得走。
暑假一到,家里收拾去北京的东西,看着满屋子的家当被打包起来装车里,这下不接受也得接受了。他已经十二岁,做不出来无理取闹的事情,又还没有到叛逆的年龄。
他在平凉的小伙伴都来送他,站在村口哗啦啦围了一圈人,老的少的都有,看热闹的也有,非常壮观,每年知青返城都很壮观,今年尤其,因为谢渝生回的是首都。
章秋雨夹在一众小萝卜头里,谢南风挨个告别,他很要强,再难过的情绪在外人面前都得收着,只是嘱咐大家要记得给他写信,又告诉了他北京家里的地址,写在了一张纸上,塞在李奇手里头,“这是我家地址,你们记得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你们写的。”
谢南风看到了一脸懵懂的章秋雨,上前掐了掐她的脸,“小没良心的,你也要记得给我写,听到没有?”
章秋雨咧着嘴巴,“啥叫写信,我不会写,我还不认识字。”
谢南风被气到,本来眼眶红红,这下眼眶也不红了,一脸气急败坏,“你什么都不会,你过几年估计都忘了小爷是谁!”
李奇拍了拍谢南风肩膀,他和谢南风同岁,是这里面的大孩子,“哎呀,小雨儿才几岁啊,到时候我帮她写,写完寄给你,我们一起写了寄给你。”
谢南风依依不舍,转头见张嘉琪哭个不停,没法儿一直安慰她,张嘉琪遇见个啥都要哭上一通,令人很头痛。最终他还是没理她,跟着爸爸妈妈,登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车。
章秋雨开窍晚,上学也晚,等到她上到小学五年级,才渐渐懂得看人眼色,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别人会不高兴。
自打谢南风去了北京,平凉山的山大王变成了李奇,李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