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山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客气,可是实际上,却带着极为讽刺的语气。
凑不到人,所以才亲自来。
那意思是如果要其他人迎接的话,他这个知州就不用来了。
要陈知山亲自来迎接,就别想要什么大场面,能带着一个衙役来,就是很给面子了。
宁义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当即老脸一垮,冷声道:“陈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咦?好熟悉的一句话啊。
这句话,一下子就勾起了陈知山的回忆。
好像当初的王文升,就有说过这话,不过他最后的下场却不是多美妙。
现在又有人说这句话,这是想体验一下王文升的快乐啊。
“宁大人,你说这话本官就有些听不懂了,你让本官亲自出城迎接,难道本官没有出来吗?如此礼仪对待,你还想怎样?”陈知山神色淡然的说道。
宁义表情一滞,随即沉着脸道:“本官乃是府衙同知,这次奉命来幽河州,是代表了知府大人的意志,你敢对本官不敬?”
陈知山奇怪的看着他,“宁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又都是正五品,并没有上下级之分,按照规矩,本官大可不必出城迎接,但是本官知道你是知府大人派来的人,所以才特别出来相迎,这已经很给知府大人面子了,又何来不敬?”
“你…”宁义瞪着眼。
陈知山又接着道:“倒是宁大人,本官这么给你面子,可你一来就在这吹胡子瞪眼,搞得本官好像欠你几千两银子一样,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
宁义缩了缩头,气势刷一下减弱了很多。
他这种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一旦碰上比他硬的人反而不敢再纠缠下去。
陈知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宁大人,既然你是代表知府大人的意志,那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知府大人,让他评评理是谁对谁错?”
“不了不了。”
宁义讪笑两声,这事本就是他理亏,要是摆到明面上的话,最后吃亏的人一定会是他。
“陈大人,本官这次前来幽河州,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前些日子,在邻府发现了蝗灾,看它们过路的方向,很可能会到江南府,所以知府大人命本官向各州传达命令,要求现在就收割粮食,防止等蝗虫到了之后,百姓们会颗粒无收。”
蝗灾?
陈知山心里也是大惊。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听到蝗灾二字,更多的似乎是无所谓,有些人甚至还发出了“蝗虫怎么不飞来我这儿”的惋惜声。
仿佛就靠一个“吃”字,这个令无数人头疼的蝗灾,就能迎刃而解。
这种表现,往好听了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然而实际上,蝗灾造成的损失,绝对是非常巨大的。
在陈知山的认知里,记载最明确的有嘉靖三十九年的河北怀柔蝗灾,蝗虫遮天蔽日,以至于“日为之不明”。
还有万历四十四年河南蝗灾,中原大地庄稼被啃食一空,绝望的农民望着黑压压的蝗虫悲愤上吊。
而比“啃食庄稼”更严重的,还有蝗灾带来的其他灾难,比如蝗虫的身上带有各种病毒,落在地上或水中的蝗虫尸体,都会带来大面积污染,滋生各种瘟疫。
蝗灾中逃难的难民,也会加剧瘟疫的传播,在每次蝗灾、饥荒后,造成瘟疫灾难。
暴烈的蝗灾,更像一个炸药包,引爆随后一系列的“连环灾难”。
但是蝗灾虽然很可怕,可提前收割也是个馊主意。
因为水稻收割的时间对产量和米质都有很大的影响,因为水稻不充分成熟的话,籽粒就会不饱满,米白较多,容易碎,从而影响产量和质量。
现在是七月中旬,南方水稻大概八月底左右收获,也就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早收这么久,最多就只有原产量的五分之一,就这么点产量,哪里能喂活幽河州那么多人?
更何况,今年百姓扩大生产,在陈知山的建议下,他们几乎都在大力投入粮食生产。
要是这次因为蝗灾原因而产量大幅度下降的话,恐怕会有很多人破产和饿死。
这也就代表着,百姓过去几个月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
“陈大人,这是府衙的命令,幽河州是最后一个传达的,按照这个时间来算,蝗虫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到这边,所以你赶紧做好准备吧。”
被陈知山恐吓了一番,宁义也顾不得和他作对,赶紧就将知府交代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还拿出一则公文,上面有府衙的印章,应该不会有假。
“陈大人,这事本官已经通知你了,希望你能赶紧去准备。”
陈知山看了一眼,道:“行吧,不过还请你回去转告知府大人,治蝗灾一事,本官自有办法,不用提前收割。”
宁义愣了一下,道:“陈大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幽河州也有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