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吉不知萧令姜是否清楚西蕃与神宫暗中谋算,但她行事时明显对西蕃处处提防,想来心中已有怀疑。今日这番亲自相告之举,倒像是有几分威慑提点的意味在。
然而无论她如何怀疑,双方都默契地不会将问题摆上台面,只在暗中揣度试探罢了。
正如除去神宫之事,他不细问,她也不详言,只彼此心照不宣。
贡吉面上扬起笑意,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当真是好消息!那神宫屡屡对公主不利,如今被剿毁,确然叫人心头大快!”
萧令姜看他佯作欣喜,淡淡一笑也不揭穿。
又过了月余,西蕃天气渐渐有转暖之意,冻着的冰雪逐渐融化,露出供人通行的道路来。
在赤城停留许久的和亲队伍重新启程,一路逶迤着向西蕃王都方向行去。
过了赤岭一带的戈壁,再往前走,草原湖泊也渐渐多了起来。
虽然已到春分时节,然而西蕃地势高寒,放眼望去,广漠的草原一片枯黄,两旁的高山上还堆着未曾消融的积雪。
许是因着没了神宫这个帮手,贡吉不便动手,萧令姜这一路来倒是还算安稳。
马车轻轻摇晃,路旁不时有牧民经过。
看到长得望不见尽头的车马队伍,牧民们不由心生好奇,待听得这竟是大周而来的和亲队伍时,更是忍不住想凑上前,看一看传说中的公主。
贡吉挥挥手,命人将牧民们打发走,而后吩咐继续赶路。
好奇的牧民被人拦下,不由在心下嘟囔了两句。
车马队伍犹如一条长龙,穿过草原,绕过高山,缓缓向前行去。
看着他们前去的方向,牧民不由一愣,言语之中也露出几分惧意:“这般走,似是要经过葛昂湖?那湖怪异得紧,我们往日从不走那条路,倒不如绕道而行……”
西蕃侍卫闻言瞥了他一眼,冷声斥道:“小民愚怯,大相行事,又岂容你来置喙!”
被他猛然呵斥,牧民不由住嘴,讷讷再不敢多言。
也是,队伍中那般多的护卫,哪能如他们这等势单力薄的平民,遇见个什么事就怕得不成。
他灰溜溜地折转方向离去,只行到远处,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回首去望那逐渐消失在高山背面的队伍,淡淡叹了口气。
绕过山脚,队伍再往前又行了十余里,枯草逐渐稀少,脚下的泥沙却开始多了起来,仿佛又从草原之地来到了荒凉的戈壁。
远处,一轮橙红的圆日斜斜悬在湖泊上方,湖水幽深,上面笼罩着一层薄雾,在落日映照下仿佛为平静的湖面镀上一层轻薄的红纱。
“吁——”车夫拉了拉缰绳,队伍中的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贡吉从马车中钻出,沿着队伍行至裴攸身旁,问道:“世子,天色已然不早。不如便在此地安营扎寨如何?”
裴攸抬头看看周围环境,一侧依山,一侧傍湖,从地势上来说本该是个安营扎寨的好地方。
只是……裴攸微微皱眉,此地未免也过于荒凉了些。明明是在草原地带,此处又临湖,水汽颇丰,然而周遭却偏无植被生长。
他极目远眺,日头西斜,可见之处除却一汪极为宽广的湖泊外,皆形如荒漠。眼下即便再往前行,也走不了多远,反而会在天黑之时不及扎好帐篷。
他虽然有些不满,却还是点点头:“那便依大相所言,就此安营扎寨吧。”
裴攸抬手示意,手下人立时将命令传了下去。
队伍中的人早就熟悉流程,一批人去饮马打水,另一批人则动作麻利地将帐篷扎好,火堆升起之时,天也堪堪擦黑。
一个个火堆在夜色中光影摇曳,远远望去,黝黑荒凉之中仿若升起一颗颗明星。
队伍中的人各自围坐一圈,一面取出干粮吃食加热,一面闲聊几句。
萧令姜与裴攸围着火堆而坐,方接过琼枝递来的食物,便见贡吉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公主,世子,不介意我一起吧?”
萧令姜唇角微弯,抬手请他坐下:“欢迎之至。”
贡吉拢了拢衣袍,屈身在裴攸身旁坐下,见琼枝递来食物,也不客气,低头用了起来。
用过晚膳,琼枝正欲再为几人煮了一壶清茶,却被贡吉出言打断:“夜色寒凉,喝这清茶只会叫人越喝越冷清,倒不如来一杯我西蕃的酥油茶暖和。”
说罢,他击掌吩咐手下人:“去,将我那处的茶具用材取来,我来亲手为公主与世子煮上一壶酥油茶。”
萧令姜示意琼枝收起茶具,笑着道:“那我便等着尝尝大相的手艺了。”
手下人很快便将东西如数取来。
贡吉把已经碾碎的砖茶茶叶加入壶中,待其煮沸至浓黑后,便在其中加入酥油搅拌均匀,而后又加入盐、胡椒粉等调味品。
如此,一壶地道的酥油茶便煮成了。
萧令姜接过贡吉递过来的茶碗,垂眸轻嗅,酥油的奶香与普洱的陈香在鼻端交糅,融成一股独特的气味。轻尝一口,只觉浓香馥郁还裹着丝丝咸香。
“大相煮茶的手艺果然不凡。”萧令姜笑着赞道。
贡吉哈哈一笑,自己也端起茶碗饮了一大口:“倒也不算什么。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