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来往之人多且复杂,他们先前虽进茶楼逛了一圈,然却未能窥其全貌,只将茶楼中的人识了个大概。
茶客、伙计、掌柜,可那后院里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却不曾知晓。
贺令姜方才出来时,便将尺廓留在了二楼处,如此一来,不靠近那处禁制但若有人从后院里头出来,也能瞧得清楚。
至于茶楼各处,亦布了人手在暗处盯着,一旦茶楼中人有动作,他们便能及时知晓。
日头渐移,茶楼前的车马渐渐离去,热闹的茶楼也逐渐冷清起来。
不知等了多久,天色已然变得昏黄,又有茶客摇着折扇,从茶楼之中悠然而出,惬意非常,而后便上了一辆马车。
贺令姜耳边突然响起尺廓的声音:“跟着前头那人。”
她不禁挑眉:“他就是后院与杨立相会之人?”
尺廓化作一缕烟雾钻入锦囊之中:“我没瞧见他们相会,但那人确实是从后院处出来的。”
那十之八九就是他了!
贺令姜摆摆手,吩咐贺峥带人继续在这处盯着,自己则和裴攸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那辆马车兜转了一圈,最终往城外去了。
贺令姜二人远远缀在后头,便见其出了城,往城外行了几十里,而后便停在了一座小山前,拾级而上。
台阶尽头,是一座有些破旧的道观,上书“无名观”几字。
范阳之地的道观还有寺庙庵堂不算少,城内城外加起来也有数十座,其中最有名气者,当属迎真观。
而眼前这个,位置偏僻,瞧着还有几分落败之色,想来素日里香火并不旺盛。至少,她到范阳境内之时,并未听人提及过此处。
此时已近二更,那人夜半来此……
贺令姜与裴攸对视一眼,将马匹远远地隐匿好,便施展轻功上了山,悄无声息地缀在那人后头。
观中此时已经落了锁,听闻有人叩门,观中值守的道士眉梢微皱,穿过院子,隔着大门问道:“观中已经落锁,若是上香,还请明日早来。”
门外站着人低咳一声,又在门上有节奏地扣了两下:“是我。我有事求见观主。”
门后的道士这才打开大门,见眼前果然是自己熟悉之人,不禁问道:“这般晚了,你怎地这时上山?”
那人抹了抹额角的细汗,叹道:“是杨家那处有事要寻观主相助,我若不紧着些来,那杨家怕是得亲自找上门了……”
“这么着急?”道士皱眉,“观主已经歇下了,你先等等,我去禀过观主。”
“劳烦你了。”那人点点头,在厅中暂坐了下来。
贺令姜同裴攸二人无声无息地翻过了道观的墙壁,而后便潜入观中,在大厅避人处隐了下来。
无名观的观主已经灭了烛火歇息,此时听到有人来寻,也只好起身到了厅中。
他一身深色道袍,因着是匆匆起来,头上并未加冠,贺令姜眯眼看他步履之间,便知此人造诣当不低。
等那人到了灯下,她这才隐隐瞧见其面容。
与寻常道人的仙风道骨不同,眼前这位无名观主倒是长得有些枯瘦,一双细长的眼睛,颧骨高耸,看着有几分阴森。
那人见着他,连忙起身行礼:“星使。”
竟还是位神宫星使!
只不知,他是属北方七宿中的哪位。
神宫星使,又是道观之主,倒与那玄阳很是相似呀。
只是当初那云居观乃玄门七十二宫观之一,在整个江州都算得上有名,而这处无名观,便如它的名字一般,当真是寂寂无名。
知晓他的身份,贺令姜自然不会还当他是普通道士,只安于经营这一家破落宫观。
他在此处,必然是有所图。
那卢氏和杨氏,十之八九就与他脱不了干系。
无名观主抬手,凝声问道:“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那人低头,恭敬回答:“是那杨家……”说着,他便将杨氏近来的蹊跷事一一道来。
无名观主听着不禁拧眉,杨家祖坟处的风水,是他亲自出手改的,没有突然出了问题的道理。
既然迎真观的那些老道们看了,都未曾找出什么不对来,按理该是没有妖邪作祟的。
可杨氏偏偏又出了这般多的异象,莫非真是当初法事出了差错,叫那双生姐妹化作妖邪寻着机会出来生事?
“宫使……您瞧……”那人低声问道。
无名观主摆了摆手:“那处阵法乃是我亲手所布。既然杨氏苦求,我明日便下山一趟,去杨家看看便是。”
贺令姜听他言语,心下明了,看来这位便是杨大郎口中的广宁道长了。
那人躬身道:“杨家如今正在遍寻玄士,想要借此解决府中异象。宫使若是出现在那儿,也不算引人注目。”
无名观主点头:“如今范阳这处,也在查探神宫之事,你们都小心着些,莫要让人觉出不对。等到卢氏事了,我们在范阳这处,也能更安稳些。”
卢氏一旦覆灭,其在范阳的各方势力便会被人瓜分殆尽,其中杨氏和神宫都会暗中下手。
等过了这阵子风头,范阳便是他们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