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对不起徽娘母女,可如今她们人都死了,又为何叫他没了去处?
郢都居,大不易。若是没了这房子,他们一家三口便要赁房而居,生活难免要拮据几分。
活人又为何要为了死人难为自己?
胡四从地上爬起来,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贺七娘子若是不愿动手,那便算了。我另请高明就是。”
他是铁了心,要将小鬼驱除,哪怕那是他的女儿。
他瞧向一旁术士,俯身拱手施了一礼:“还请道长助我。”
术士一愣,看了看面前静默不语的贺令姜,又看了看墙角的小鬼,心中转了几转,还是开口拒绝:“对不住了,这事贫道怕也是无能为力。”
这小鬼明显与贺七娘子有几分渊源,她摆明了不愿出手,自己又何必上杆子去驱鬼除怪,凭白惹得贺七娘子不快呢?
且若不是贺七娘子,他甚而没法子叫这小鬼显形。自己即便答应去除鬼,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道长你!”胡四惊道,可瞧着一旁的贺令姜,他似也明白了什么,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怒意,但碍于贺令姜的身份地位,也只得按捺下去。
贺令姜焉能不知他心中作何想法,冷冷一笑,道:“你自己种的因,结了如今的果,便该自己承受。若是一味怪别人没有伸手帮你,那可是没道理了。”
“这是你们自家的事,你与小鬼自行解决吧。”金铃铛在小鬼身上,能护着她不叫玄士发现诛杀,也能压制她不叫她伤人,两者正好相抵。
“至于搬不搬随你,我不插手,你也好自为之……”
说罢,贺令姜便挥了挥衣袖,阿岁便隐入墙角不见了行迹,木门也在此时打开,阳光从外面斜斜地照进来,有些刺目,胡四不由拿手遮了遮眼睛。
“我们走。”贺令姜吩咐道。
贺峥同青竹便跟上她的步伐,往大门外去,术士见状也紧随其后。
倒是那两名与胡四认识的友人,对着他低声劝道:“你便搬了呗。”
贺令姜并未遮掩屋中动静,两人站在外面是听的一清二楚。
是胡四对不起前头的妻女在先,才导致死去女儿的鬼魂心有怨气,不愿离开。死者为大,她如今既提了条件,就遂了她的心意,让她安安稳稳地去了便是。
这房子,就当赔给他前头的妻女了。
谁料,胡四却铁了心不搬:“郢都懂玄术的人不少,我再去请就是。我就不信,还不能将这小鬼驱走!”
两名友人心道,郢都懂玄术的是不少,可人家那厉害的,是你能请来的吗?若是只会个三脚猫功夫的,又可能成事?
两人见劝不动他,索性也不再管这事了,摇了摇头,便向他告辞离开了。
术士跟着贺令姜一道,一直走到了巷口,却始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贺令姜回身,看着他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便是,莫要犹豫不决的。”
术士面上一讪,深吸一口气,还是开口问道:“贺七娘子,小道不明,遇到今日这般事情,身为修道之人,是该继续秉承诛邪驱鬼之任,还是以打抱不平为要?”
贺令姜眉梢微扬:“你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
“可是小道不知这选择是否正确……”
贺令姜笑了笑:“哪有什么正确与否。鬼未必为恶,人也未必为善。天下玄士皆以驱鬼诛邪为己任,可也并非见妖就诛、见鬼就灭的。”
“我行事一向随心,可便是你我的己心,也未必不是糅合世俗人情、利益考量在里面。”
她瞧向那术士,问道:“就如你今日随胡四来驱鬼,难道只是为着护佑百姓吗,就没有他许诺的银钱报酬的因素在里面?还有你方才拒绝胡四,也只是因为同情那小鬼为她不平,而不是受我的影响?”
术士被他戳中心事,面上一臊,不由低下了头。
贺令姜见他这般模样,摇了摇头:“莫说是你,这世间玄士又有多少不是这样?所谓的驱鬼诛邪也好,打抱不平、匡扶正义也罢,能有几人是全然纯粹而行,而不是糅了各种考量在里面......”
“你瞧瞧,便是我,不也难免如此?”
她洒脱一笑:“你我修道之人,想修什么果,便去结什么因,遵从己心便是。至于旁的,又何必忧心?”
术士恍然,而后向着贺令姜一礼:“多谢贺七娘子指点了。”
如她这般能直面心中私念,又能恰好与之平衡的修道之人,当真极少。怨不得,人家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高的造诣。
贺令姜摆了摆手,便领着贺峥青竹,走入人群之中,逐渐不见了身影。
那术士立在远处片刻,也提步往自己要去的方向大步行去。
贺令姜下车时,并未让人留下马车,如今带着贺峥青竹,一路从城西走回,到了家中之时,太阳也要堪堪落山了。
宋氏知晓她回来了,也没叫人去将她喊来。
贺令姜如今在不缘司做事,手上的事情多了,也不是她好问的,宋氏索性便放任她去了。
倒是贺云嘉,知晓她回来后,又拉着贺云楚到她院中来寻她了。
“令姜,你先前突然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