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诗人又暗自咋舌:“以楮山为中心,方圆一百五十里可不小,加上临川郡城,得足有数十万人了,这该何处去寻那人?”
贺令姜起身,越过他往桌案边走去:“如今我们手中线索有限,这人自是能寻便寻,寻不着的话,守株待兔便是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又要陷于被动了?”贺诗人皱眉。
贺令姜转过身看他:“四叔说错了。毫无准备,那是被动应战,但如果提前做好准备,便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了。”
“依你看,该如何个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法?”
贺令姜笑笑:“这便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该回去向父亲请教才是。”
贺诗人暗自翻了个白眼:“兄长本就宠你,如今你还愈发有了主意,能立得住,怎么安排上,你阿爷怕也是要听听你的意见。否则,也不会就将贺峥给你了。”
贺令姜不语,只淡淡道了一句:“此事还是回去再说。”
贺诗人眉毛微微一挑,毕竟是在云居观,贺氏的事自是回去再说为好:“你在这云居观中可还有事要办?”
“怎么?四叔想要回去了?”
贺诗人摆摆手,道:“若是无事,我们就赶紧回去,省得你阿爷惦记。”
贺令姜将袖中的印章和残笺取出,放在桌案上,而后取过一张崭新的笺纸,俯身将那残纸小心翼翼地贴在上面。
待这一切做好,她方道:“我还有些话,需与道长私下说。我们就再住一晚,明日一早归府便是。”
她又随手抽了一张纸笺,手指一动,便折成信封的样子,将那贴好的残纸装入其中。
“这话,你看我可能也跟着听上一听?”贺诗人看着贺令姜的动作,凑上去道。
贺令姜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四叔若是想听,一起便是。我这话,也没什么听不得的,不过是有些事情需托付给道长罢了。”
贺诗人清了清嗓子:“你且放心,我不会乱说的。我这人,嘴巴严的很。”说着,他还在自己嘴上比划了一下。
贺令姜不由好笑。
她将信封拢入袖中,状似不经意地问:“四叔可有入仕的想法?”
大周朝虽是科举取士,但贺诗人出自世族,若想入仕,自有办法可寻。
贺诗人听了却如临大敌,连连摇头加摆手:“不了不了。我这人自由惯了,可受不了官场那套。”
他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长于诗书簪缨之族,却自幼不喜诗书,反而乐得折腾那些旁人贬为奇巧淫技的东西,这在世家大族中本就是异数。
但他是贺家祖父的老来之子,上头又有三个兄长,家中便由着他去了。
后来贺氏举族回到临川,兄长不再入仕,便是族中子弟,也被他勒令不得再入郢都为官,只在临川一带做些差事,自然也不会拘着他读书,逼他往上走。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爷并不赞成族中子弟入朝为官,便是你二叔,也只能被困在临川这里走不出去。否则,他或许还生不出那般祸心。”
他看了眼贺令姜,道:“你如今这般问我,到底是有何用意?”
既然他已察觉,贺令姜也便不再遮掩委婉:“四叔可知父亲不让族中之人入朝的原因到底为何?”
“你都不知,我又怎会知晓?”贺诗人瞥了她一眼,“兄长不是说了吗?只为贺氏一族安稳。”
“四叔可信?”
若是为保贺氏一族安稳,贺家祖父当初便不该应召,入了郢都为官,更不该让儿子参加科举踏入朝堂。
但十四年前,贺氏一族却突然要远离庙堂,退居江湖乡野之间,这其间必然不简单。
“不信又能如何?”
反正,兄长不想说的事,他是没办法问出的。
贺诗人冲着她眨眼:“你若是当真好奇,不妨亲自去问。你阿爷素来宠你,保不准会说。”
贺相山既然这么多年不说,便是对着贺宪成也只用这一个理由,可见对此事讳莫如深。
贺氏此举,可是得罪了朝堂之人?
可是,又有谁能让一个百年世族,退避三舍,连其中原因都三缄其口?
她双眼微眯,也只有皇族能如此罢了,更甚者,怕是与高坐于庙堂之上的那位有关。
贺令姜心里有了猜测,对贺诗人的撺掇也只微微一笑,不再接他的话。
贺诗人道了个“没趣”:“本想骗你去被兄长骂一顿呢。”
“那四叔怕是要失望了。”贺令姜笑得意味深长,“您这小心思,还暂且糊弄不住我。”
哼,顶着个人畜无害的小娘子面庞,也不知道内在是个什么样的人精。贺诗人冲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贺令姜眉头一挑,语调微扬:“四叔?”
贺诗人面上一紧,差点得意忘形了,他连忙明智地转开话题:“你何时去寻玄微道长?”
“不急,这不过方用过午膳,道长随我奔劳了大半日,总得让人歇歇吧。”贺令姜猜到依着他的心思,内心怕是在疯狂吐槽,但也无意同他计较。
贺诗人点头:“那我先回自己客舍,你等会儿可莫要忘记喊我呀。”
“去吧去吧。”贺令姜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