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既过,贺家长房又轰轰烈烈地查起先前贺子煜被施术的事情来,这幅不依不饶的架势,似要把贺家翻个底朝天才罢休。
贺令姜正坐在房中看书,琼枝进来道:“娘子,孙郡丞家的四娘子派人给您送来一卷画轴。说是上元节夜与您一见如故,心中很是欢喜。她手中恰有一卷名家画作,特赠给您赏玩。”
“夫人便让婢子直接去取回来了。”说着,她将画轴呈到贺令姜面前。
贺令姜放下手中的书,翻开画卷,画倒是好画,只可惜她并非原来的贺七娘子,对画作也只是一知半解。
画中还夹着一张花笺。
“贺七娘子,上元节之事,着实感激。听闻七娘子爱画擅画,锦娘手中恰有一副王之冕的《墨梅图》,特赠与娘子。此乃我一番心意,还望七娘子能不蒂收下。若他日七娘子得空,锦娘再上门拜访叨扰。”
她看着手中的花笺,眉梢微挑。
这位孙家四娘子做事倒挺周全,既送了谢礼与她,又不着痕迹地向众人解释了两人相识的原因。
如此,两人的往来,就不过是寻常小娘子的闺中交往罢了。
她晒不得太阳,便整日闷在家中,所见所闻不过家中娘子郎君或仆妇口中的那些事。
孙家四娘子若要上门,听她说说外面的事,许也不错。
她寻了张纸笺,回信给孙如锦,只说自己有空,她得空自来便可。
袖中的金钗晃了晃,满是不满:“不是说要带我去看那负心人,了了我的心愿的吗?这都两天了,你为何还无动作?”
莫非,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贺令姜将她从袖中取出,无聊地在桌子上敲了敲,道:“十五载已过,你可知道你那负心人现在何处?”
金钗里的茜娘只觉自己被她敲得脑袋昏沉:“我怎么知晓?”
“那不就得了。我已让云福去查,这事急不得。我白日不得出门,若是你那负心人早已不在临川,那便更是急不得了。”
茜娘气结:“若他不在临川,你又出不得门,我这心愿何时才能了结?你莫不是骗鬼吧?”
“骗鬼做什么?他若不在临川,我便用其他法子,总叫你如愿便是。你这么着急,就这么想我早点儿送你去投胎?”
“鬼才想投胎!”
“那便是了。”贺令姜敲敲金钗。
茜娘气到憋闷,亏她先前畏惧贺令姜一副玄门高人风范,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地魂珠交出来。哪成想,她这口舌更是厉害。
她索性缩在钗中,不再搭理她。
到了晚间,金钗里的茜娘又被贺令姜敲醒,不耐地道:“作什么?”
贺令姜幽幽道:“我觉得你似乎有些不耐?莫非已经不想去看你那负心人,这便想去往归了?”
茜娘浑身一抖,道:“哪有的事,哪有的事。敢问贺娘子唤醒奴,有何贵干?”
“带你去了结心愿。”
茜娘一喜:“可是已经找到那人?”
贺令姜嗯了一声,道:“云福方才来传话说,你那负心人还在临川城内,就住在城南。正是月黑风高之时,我们可出去看看。”
“怎么说得同做贼一般?”茜娘嘟囔道。
“可不就是做贼,难道你还想着,让我递上拜帖,带你光明正大地去拜访他?”贺令姜瞥了她一眼。
“倒也不必如此,这人怎生配得?我们就这么趁夜去,说不准可以吓他一吓。”
贺令姜敲她:“莫要使什么幺蛾子。”
她将阿满唤过来守着屋子,自己便避开府中守卫,偷偷地翻出府去了。
茜娘那负心人姓张名旭,住在城东的曹门巷子里,周围多是富裕的商贾之家。
贺令姜在一处立着石狮的府邸门前停下,门匾上写着两个大大“张府”。
她绕开守夜的人,飞身从墙上跃过。
云福先前已经调查好张府的布局,因此,她此时不过脚下一转,便向张旭的院子里去。
小院内的一间卧房中,张家郎主张旭忽地感到一阵寒意,他不觉拉了拉衾被,翻了个身。
睡梦中的他,依然紧缩眉头,似是睡得不甚安稳。
天气尚未转暖,屋内的暖炉还未熄灭,隐约可见其旁不知何时立了一道人影。
那人丢出一张符箓,暖炉内的炭火猛地一颤,一缕轻烟紧接着袅袅升起,氤氲出一股淡淡的暖香,寂谧无声,缓缓融入室内浓厚的夜色当中。
夜,静极了,只听得到床上两道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不过办盏茶的功夫,就听得榻上传来了轻微的鼾声,无疑,榻上二人已然沉入梦乡。
那人这才掏出火折子,凑到桌上的一盏烛灯上。
烛芯的火光跳了几下,接着,室内便是一亮,显出灯下的那张脸来,肤色如雪,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出一股柔和的玉色。
正是偷偷溜进张府的贺令姜。
她走至床前,在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