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道人苦笑:“七娘子莫要说笑。”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纵然从小便修习玄术,又能如何?
“我并未说笑。”贺令姜道,“玄学一道,在天资不在年纪。而我——”
她指指自己:“便是那个天赋绝伦的。”
贺令姜手上捏诀,虚空画了一道繁复的符纹,右掌微推,那半隐半现的符纹便悬到贺子煜身子上方。
随着她双手动作,符纹上灵光一闪,轻旋着扩大开来,最终将贺子煜整个笼在下方。
只见那符纹隐有暗光流动,在虚空之中若隐若现。
玄微不禁瞪大眼睛:“竟是虚空画符……”
这一手,便是他这个修习玄术多年的老道人都做不到。
如此看来,倒是他小瞧了贺七娘子,这般神通,何止是天赋绝伦之说?
贺令姜转头看向他:“接下来,我便要施法解术,烦请道长为我护法,可行?”
玄微道人连连点头:“自然可以,可以。”
他解不了这七星转命术,然而如今能亲眼看到贺家七娘子施法解术的场面,对修习玄术之人来说,也是幸事。
贺令姜盘膝坐下,凝神定气,手指翻飞间已是结了一个道家手印。
旋于贺子煜上方的符纹猛然一闪,发出淡金色的光芒来。
她催动体内真元,双手相对,口中念起法诀,而后手腕一翻,双手缓缓推开,那淡金色的光芒便笼罩在贺子煜身上,一点一点渗入体内。
玄微道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她。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贺令姜手上一动,将真元汇于指尖,双指并拢向着贺子煜一点,悬于空中的符纹金光大盛,而后化为点点流光,消散开来。
与此同时,远在临川城之外的一间暗室中,有人“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那人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眼含恨意,道:“竖子误我!”
他爬起身,就要取了收来的魂魄作法。
贺令姜此时已经收回手,站起身来。
玄微道人眼中震惊:“这……这就好了?”
她摇头,“七星转命术是解了,想来施咒者此时必然受了反噬。他发现术法被解,阿煜的魂魄就要危险了。”
说着,她已动作起来,迅速画了几道聚魂符,手上一扬将符纸贴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而后脚下一动,步罡踏斗,正是道家最正统的步法。
玄微道人看着,却觉得这步法相较于寻常,更多了几分玄妙之处。
屋中烛火微跳,不知何处来的风吹得符纸轻扬,符纸上的符纹,隐有暗光流动。
贺令姜口中念咒,手上迅速结了一个道家九字真言手印,紧接着,口中轻喝:“收!”
烛火忽灭一瞬,又星星着亮起,在夜色中继续摇曳着。
她手上一扬,贴于墙上的四道聚魂符尽数归于手中,屋内又恢复先前的静寂。
玄微道人长吁一口气,道:“这次可是好了?”
贺令姜颔首:“好了。玄微道人可去查看一下。”
听她这么说,玄微道人几步走到床前,仔细查看躺在床上的贺子煜,见他面色已经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不如先前那般细缓无力,显然魂魄已经归体。
他又施法细探,七星转命术果真已经被解除。
他转身,按照道门规矩冲着贺令姜施了一礼:“贺七娘子果真高人,是贫道先前失礼了。”
“道长言重。”
玄微道人感叹:“不曾想,贺七娘子年纪轻轻,于玄术一道上便有这般造诣。贫道来贺府这一遭,没帮上什么忙,真是愧煞……”
他修习玄术多年,众人皆传他术法精妙,实则,自己已多年止步不前,比起自己的师兄——云居观观主玄阳,更是多有不及。
贺令姜看他面上似有几分郁结之意,不禁缓缓开口道:“道长不必因此妄自菲薄,世间玄士千万,能人异士亦是众多。”
“你我皆是修习玄术之人,无论道法高低、造诣深浅,都以驱妖诛邪、安定众生、匡扶天下为己任。”
“大道至简,我守其一,以处其和。只要初心不改,抱朴守真,玄术一道虽路漫修远却也能拾级而上。终有一日,你我皆能找到自己心中的‘大道’。”
那一句“你我皆能找到自己心中的大道”,掷地有声,恰似响彻云霄的惊雷,霎时间破去了他心头的迷雾。
玄微只觉心中一阵清明,先前萦于心头的那股挫败和盘亘许久的执念,都尽数散去。
刹那间,心定而安,心安而明。
他抚掌而笑:“好一个‘大道至简,我守其一,以处其和’!好一个‘你我皆能找到自己心中的大道’!”
说罢,弯腰深深一拜:“多谢七娘子赐教。”
这一拜恭敬而郑重,犹如谢师之姿。
古有一字之师,如今贺七娘子几句话,点破他心头迷障,助他守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