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段时间,贺令姜每隔一日便去贺大老爷院中陪他聊天读书,贺大老爷每每都会伴着温缓的读书声,缓缓入眠。
他笑着道:“令姜念书,倒是个催眠的好方法。我近几日的睡眠竟越来越好了。”
见他脸色好了许多,宋氏也欢喜几分:“睡得好,气色果真也好了许多。若真能催眠,该叫令姜晚间再来,给老爷念上一段,我在旁边听着,回去保不准能睡得更香。”
贺大老爷哈哈一笑:“折腾她做什么,她愿意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吧。更何况,我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现在都能下床走个两圈了,晚间睡觉也没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就让她自己忙活自己的事吧。这孩子,倒不像以前天天往外跑了,最近也很少听到她说作画的事,可别是遇到什么事情闷坏了。”
宋氏笑他:“以前沉迷于绘画石头的时候,你说她不知道多来陪陪你。如今不往外跑了,你又怕她闷坏了。老爷你呀……”
贺大老爷不由也是一笑。
贺令姜自然不会闷坏,她虽然不便出门晒太阳,但呆在屋里专心修习玄术,顺便再指点指点阿满,日子倒是过得充实。
用过早膳后,琼枝帮她将桌上先前用过的笔墨洗刷干净,一一摆放整齐,书桌旁边的画缸里还放着几卷贺七娘子先前绘制的画作。
“娘子,日光正好,不如将这些画拿出来晒晒吧。”
贺令姜走过去,从画缸中抽出一副卷轴,缓缓展开画卷。
她不善画,但见过不少名作。手上这幅画,线条工细严谨,圆润秀劲,用色典雅富丽,对人物形态的刻画更是细致入微,用笔娴熟流畅,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位还未及笄的少女之手。
假以时日,作画者定能在书画之道上为自己博得一席之地。
爱画且擅画,无怪乎他人私下都称贺七娘子为“画痴”。
只是可惜这样一位画痴少女了。
她心下叹息,将画轴递给琼枝:“都拿出去晒晒吧,小心些,别弄坏了。”
琼枝应是,招呼着青竹在院中摆好架子。
等都忙活好,琼枝踏进屋内,笑着道:“这画卷一展开,院中的人都忍不住来看呢。娘子的画技,不愧是咱们临川诸多小娘子中最好的。”
“是呀,娘子的画技那还用说。”青竹接着道,“话说回来,近来倒很少见到您作画了呢。”
贺令姜浅声道:“古人都说了,做一事,专一事,精一事。我如今和阿满忙着学画符,其他的事,只能等到后面再说了。”
青竹点点头,也是。
“好了,该去父亲院中了,叫阿满过来吧。”贺令姜取过幂篱自己戴上,便由阿满撑着伞,继续念书去了。
到今日,贺大老爷身上的牵机咒已经拔去十之七八了,余下的便是滋养生机。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更何况,下咒人到现在还未有任何反应,倒教人疑心他是不是发现不对,不敢动作了。
阿满撑着伞略微落后她小半步,贺令姜带着婢女们一路穿过游廊,途径花园时,便见一个人步态悠然地踱了过来。
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月白锦绸圆领长袍,脚蹬青纹履靴,腰间配剑,行走间衣袂飘飘,端的是风流俊逸、潇洒倜傥。
看到贺令姜后,那人快走几步上前。
阿满轻声提醒:“是四老爷。”
哦。原来是贺府那个比自己还要不着家的人呀。
总归还是长辈,贺令姜正想屈膝行礼,却见对方一个箭步冲上前:“看你这神神叨叨的样子。令姜,听说你近来不能晒太阳了,真的假的呀?”
说话间,他已伸手,动作利索地将贺令姜头上的幂篱扯掉。
虽然有伞遮着,贺令姜还是觉得浑身瞬间如若针扎,神魂中也漫上一股焦灼之感。
阿满大惊:“四老爷!”
她正想让四老爷把幂篱还给七娘子,却听自家娘子轻轻一笑,语气是前所未有地温柔:“自然是真的。”
话音刚落,就见四老爷整个人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啧,真是不顶事呢。
贺令姜神色淡定地收回刚伸出的右脚,动手将幂篱重新戴好,将身上严严实实地罩住。
“贺小七!”
阿满只觉满耳都回荡着四老爷怒气十足的吼声。
贺令姜拨了拨面前的黑纱:“做什么?”
“好啊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竟然对长辈如此不敬,还趁我不备偷袭我。”
贺四老爷简直要气晕过去,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想他游历多年,行侠仗义,就没受过如此屈辱。
“他是谁?”贺令姜侧首问阿满,“你们也都知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阿满对她睁眼说瞎话有些无语,只好再道一遍:“回娘子,这是四老爷。”
“哦?是吗?我还是没印象呢。”贺令姜摇摇头。
贺四老爷被她这幅故意装傻的样子气得头昏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