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二老爷亲眼看到贺令姜,也放心了许多,又往宋氏处,和她细细说了贺令姜的情况。
“二老爷说的话,我明白。令姜如今不记得往事,我们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她慢慢恢复。”
“但老爷还一直卧病在床。令姜这事,我一直瞒着他,唯恐他担心,忧思过重。你也知道,入冬后,老爷的病情一下子严重起来……能不能撑过这个冬日都难说了。”说到这,宋氏不禁别过头,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贺大老爷是贺氏的家主,曾在翰林院任侍讲,十五年前辞官回乡,之后便不曾入仕。
贺氏是临川望族,祖上曾是前朝重臣,深受皇帝喜爱。前朝覆亡后,贺家曾祖带着族人回乡,贺氏子弟再也不曾入仕,靠着祖业经商,倒是将贺氏经营得更加繁荣富贵。
但商贾再富有,在本朝地位却不高。贺家祖父不愿家中子弟此后都以经商为生,彻底沦落成商贾之家。他走了门道,竟然在京城谋了个小官,铁了心要让自己的儿子重新读书走仕途。
贺家大老爷、二老爷也不负他的期待,相继考中进士。贺大老爷在翰林院任职,贺二老爷则是在地方上做官。
后来,贺家祖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去京郊游玩的太子竟然看中了贺家娘子,要娶她做太子继妃。
那几年,整个贺家可谓是繁花锦簇。
哪成想,没过几年,太子、太子妃就没了,贺家大老爷也辞了官,匆匆带着家中众人回乡,不再入仕,就连贺二老爷,也不让他往京中去,只在这临川郡下谋了个小官。
她本想着,不做官也没什么不好,轻轻松松地做个富家翁也是美事。
谁料到,近几年,贺家大老爷的身体却逐渐衰败起来,一年中有大多时间缠绵病榻,如今,更是眼看着要不行了。
贺二老爷叹了口气,安慰她道:“大嫂莫要忧心了。我已派人去各地寻访名医,大哥定然会好起来的。”
宋氏点点头,她知道,这些不过是安慰人的话罢了。
这些年,她不知请过多少大夫,道观中道长、寺庙里的大和尚也都被她请来看过,甚至还请了不少江湖术士,但老爷的情况就是没有任何好转,如今还愈发严重了。
大房男丁不昌,宋氏先前得了个儿子,却一个生下来就没了,一个活到十五岁却坠马而亡,如今只余一个身有哑疾的庶子。
贺大老爷同胞的兄弟四老爷又是个浪荡的性子,整日不着家。这些年,家中全靠贺二老爷和贺三老爷两个撑着。
宋氏看着他,道:“二老爷想是听说令姜的事,匆匆赶回来的吧?你辛苦了,先回去歇着,看看二弟妹和几个孩子吧。”
贺二老爷又劝慰她几句,这才往二房去。
此后,贺令姜都将自己闷在屋子里,不曾踏出房门半步。晚膳依然是让婢女们摆在外间,并没留人在旁边伺候。
听说贺令姜今日见了贺二老爷,贺云楚和贺云嘉二人终是忍不住,催着宋氏,在晚饭后来探望她。
贺云嘉在桌旁坐下,看着额上擦着药膏的贺令姜,道:“也没有很严重嘛,就是磕破了一小块,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我还以为你破相了呢?”
宋氏瞪她一眼:“云嘉。”
“好好好,不说这个。”女孩子嘛,就是额上破了块皮,都要心疼,更何况贺令姜这次不小心是要留疤的,确实不该刺激她。
贺云嘉转而又问:“你真不记得事了?”
她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贺云嘉。”
“这不是记得么?”
贺令姜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道:“母亲不是刚刚喊过你的名字么?”
贺云嘉觉得这一眼饱含如此深意,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好好的一个小娘子,怎地脑子却有些不好。
“你!”她气得就要跳脚,却被贺云楚按了下去。
她气呼呼地又指着贺云楚,问道:“那你说,这是谁?”
“不知道。”
“你是不是装傻?”
“装傻干什么?你们又没提过她的名字,我不知道,不是正常么?”贺令姜一脸不懂她想法的样子。
贺云嘉无话可说,贺令姜这家伙,可能真是摔坏脑袋了,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如此气人。
贺云楚笑着按下她:“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见面就要斗嘴。”
她浅笑着看向端坐的贺令姜,道:“七妹,我是你四姐贺云楚。”接着又指指贺云嘉:“喏,这个贺云嘉,则是你的六姐。你可要记住,别再忘记了。”
贺令姜点头:“好,四姐。”又对着贺云嘉,喊:“六姐。”
贺云嘉“呼”地一下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个贺令姜就比她小了三个月,仗着父亲还有二叔父疼爱她,哪次看到她不是爱答不理,就是直呼她名字的?这般喊她,倒叫她有些不能适应。
她不由搓了搓自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