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318章 昏聩(1 / 2)

那一日,邵秋实在延和殿外等着,从日上三竿等到天色擦黑,小黄门出来告诉她官家已去了贵妃宫中。

入了夜,宫门落锁,邵秋实出不去,只好扭头回了钦天监。

刚进钦天监,答全便迎上来:“师父,王小大人来过,请你去参加王大人的葬礼。”

邵秋实在烛火摇曳前的蒲团里坐下:“你如何回他?”

答全垂首:“按师父早先吩咐的,已替师父回绝了。”

邵秋实点头:“下去吧。”

“师父。”答全欲言又止。

邵秋实猜到答全在为难什么:“他必是说了些不好听的,既然不好听,就不用说给我听了。”

答全这才垂头颔首:“徒儿告退。”

答全退下,屋里安静下来,只剩黄铜烛台里灯芯噼啪之声。

每一声噼啪仿佛都在问,死的人死了,活的人就不活了吗?

邵秋实静静听那灯芯噼啪,听了一夜。

又过了几日,约莫是王琊出殡的第二日,还是那个小黄门,说官家宣召。

邵秋实跟在小黄门身后穿过长长的宫道,走了半晌,又到了延和殿前。

邵秋实仍是等在门外,小黄门先入内通禀。

不多时,小黄门出来冲着邵秋实作揖:“邵大人请,官家在里面等着了。”

邵秋实走进去,却看见官家以手撑头,杵着桌面打瞌睡。

邵秋实请安的声音没有惊动睡得昏沉的官家,无人叫起,邵秋实只能一直跪着。

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邵秋实便借着跪姿打量起官家来。

官家很老了,他本就上了年纪,又政务繁忙,看着比实际更加苍老,头发花白,满面皱纹。

邵秋实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眼角的鱼尾纹和手背的老人斑。

甚至还能闻到空气里腐朽的味道,那是老人味。

这一切无不彰示着眼前的老人已入暮年。

在位三十九年,熬老了儿子,熬大了孙子,熬得行将就木,依旧不愿意将位子传下去。

把持着一国权柄不放手,若是治理之下国泰民安倒也罢了,偏偏,偏偏内忧外患。

杀了他。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瞬间,邵秋实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

当时的邵秋实是金丹修士,眼前的老人虽有一国最大的权势,说到底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

邵秋实要杀他,不过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

动一动手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只要动一动手指,面前老朽的男人就会死去,结束他对于这个国家的统治。

“嗯——”这时,官家醒了过来,他睁着浑浊的老眼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目光落在邵秋实身上,“来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老迈的声音入耳,邵秋实回过神来:“臣方来,刚跪着,官家就醒了。”

官家又怔了一晌,才终于完全醒了,叹了一口气:“你本是个老实的,如今也学会说好听话哄人了。”

邵秋实忙垂首:“臣惶恐。”

“我听说,王家的葬礼,你没去。”

“是没去。”

“怎么不去?”官家问道。

“王琊一意孤行,官家下旨问斩,”说到这里,邵秋实顿了顿,“我想着,想着……”

“斩是我让斩的,可厚葬也是我让葬的,”官家又问,“你同他交情匪浅,怎么不去上柱香呢?”

邵秋实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把气都咽了下去,只垂头埋在双手之间,埋得更低了。

邵秋实虽是垂着头,却能够感觉到从上面投来的目光,幽幽的,凝滞的。

好半晌,官家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实心实意的,起身罢。”

邵秋实刚爬起来,就听官家的语气满是疑惑:“我记得前几日召过你一次,怎么没见你来?”

邵秋实麻溜又跪下了,她自是不能将错怪在面前端坐的官家身上,也不能怪在一旁静立的秦良辅身上,只能往自己身上揽:“臣,臣来得晚了,后来太晚了,臣便擅自回去了,请官家治罪。”

官家也不知从邵秋实的话里听出了什么,老迈的声音不急不缓:“他们都说秦良辅宦阉专权蒙蔽圣听。”

这次换秦良辅噗通一声跪了地上,张嘴便喊:“小的冤枉。”

官家摆摆手,息了秦良辅的喊冤,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不过是借着由头说我老了,说我昏聩,说我无能,说我眼瞎耳聋,才会被阉人蒙蔽,只爱佞幸不纳忠言。”

秦良辅眼中精光一闪,继而眼圈一红,满面都是哀哀凄切:“官家华茂春松,正是春秋鼎盛之际,那些人胆敢说出这等子劳什子的诛心之言,才真真是眼瞎耳聋,猪油蒙了心了。”

官家又摆摆手:“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本来是这样想的?秦良辅一怔,连充盈在眼眶里滴溜转的泪水都停滞了。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