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衣人共有五人,恰好与五鬼的数量相等。
一鬼制一人,刚好在唐墨途径之时,制得他们不敢妄动。
五人本以为必死无疑,听见邵秋实的话,不由得对视一眼。
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人开口:“什么条件?”
这人并非太原口音,邵秋实便知道他不是太原人。
“若有人问起,你们要说今夜不曾有人从你们守的这条路离开。”
“这……”黑衣人顿时迟疑。
“放心,那马车上的并非太原什么要紧的人,甚至压根不是太原府的人。他只是去太原府找人,因为你们准进不准出的规矩放了进去,却没找到要找的人,这便走了。”
“你怎么知道……”黑衣人眼中闪过惊异,问话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知道你们准进不准出?”邵秋实反问。
黑衣人一时缄默。
“很难猜吗?”唐墨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太原府,离开的时候却受到了阻击,准进不准出很难猜吗?
邵秋实甚至有些庆幸这些山贼有着准进不准出的规矩,若唐墨只因想进太原府接她去颍阳过年被山贼所杀,抛尸荒野,她还真是不好跟申姨母交代。
是的,这些人是山贼,就是太原府衙满城贴出告示警戒的山贼。
黑衣人又是缄默。
邵秋实便劝他:“被知道放跑了人,你们也要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何必为他丢了性命呢?”
黑衣人看着邵秋实:“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邵秋实表情和语气都很坦诚,黑衣人却压根不信。面前的小女娘虽然年纪幼小,生得平庸,也看不出修为,但其他几个一出手便将自己等人制住的高手唯她马首是瞻,便不可能是无关紧要之人。
“你休想叫我们隐瞒你逃走,就算是拼死,我们也会把消息送出去。”黑衣人也是没有办法,若是放跑了要紧的人,到时候追查起来他们还是要死,甚至可能连累家人。
“放心,我不走,你们答应不对人提起见过马车之事,我这便回太原府了。”
黑衣人一愣:“你要回去?”
“自然要回去。”挖掘灵脉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就是有人赶,邵秋实也不会走。
“你不会骗我吧?”话一出口,黑衣人都臊得慌,他二十啷当,竟问几岁的小女娘是不是骗自己。
邵秋实却是一本正经:“我不骗你。”
黑衣人心念斗转,刹那之间已动了许多的念头,这些念头过后,他脸上的宁死不屈视死如归就收了起来:“我们今晚守夜,没看见有人经过。别说人,喝了一晚上西北风,鬼影子都没见着。”
听见黑衣人强调“鬼影子都没见着”,邵秋实略一点头,四鬼便松开了钳制。
一人四鬼正要走,忽听得嗖的一声。
伴随着尖啸,一道红色的焰火在天边炸开,倒比除夕夜的爆竹更绚丽几分。
邵秋实还没开口,那方才跟邵秋实说话的黑衣人先暴跳起来:“白晓六,你干什么?”
被称呼为白晓六的黑衣人哭丧着脸,蒙着面都能看见他耷拉的眼角写满沮丧:“辛头,我手一抖。”
辛头又帮白晓六解释:“这响箭本就做得极为灵敏,手抖也是有的。”
胡乞丐嗤笑一声,指甲豁然暴长,清辉下锐利的边缘闪着凌厉冷光:“我也抖一抖。”
邵秋实扶额:“都闭嘴,别说话,一会儿听我说。”
也就是几息的工夫,一条荧尾自天边疾速飞来。飞剑上的负手站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君,麻布发带,黑色布靴,一身靛蓝劲装在皎洁月色下有些发暗,倒衬得年轻的脸越发白皙莹润了。
不是修士,能御剑,四境武者。
这般年轻的四境武者?邵秋实看着他头上的麻布发带,心念一动:“墨侠,聂政?”
墨侠,墨家墨者中掌管刺杀者。
聂政,春秋战国四大刺客之一。
天一阁、墨家和索命门,并列南杞三大杀手组织。
其中,始于春秋的墨家,是历史最悠久最有文化底蕴的一支。
跟附庸风雅又行事高调的天一阁和良莠不齐还粗鄙乖张的索命门不同,墨家生活艰苦朴素,恪守规矩戒律,犹如苦行的僧人,且从不以真姓名示人,而以战国名刺客之名为名。
人会死,名字代代传承。眼前出现在邵秋实面前的这位也不知道是第几代的聂政,反正他活着的时候以聂政为名,死了按墨家“节葬”一副薄棺,连名字都省了。
被一口叫破了名字,聂政收起将邵秋实立斩于剑下的杀心:“你是?”
邵秋实拱手:“天一阁,九玄。”
“天一阁?”聂政虽只说了三个字,那上上下下打量邵秋实的目光却明明白白说着邵秋实这一身着装朴素得很,也就比墨家好一丁点,全然不似天一阁的骚包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