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馨园,仆妇押着邵秋实一路走,是去大夫人院子的路。
不多时,邵秋实果然被推进了大夫人的院子里。院落依旧布局雅致,透着巧思。只是跟上一次的日光明媚不同,此时火把烈烈,映得雕梁画栋在暮色里影影绰绰,庄严大气里便透出阴森诡谲来。
廊下,站着沉着脸的傅大夫人和一名豆蔻年华的娘子。那娘子生得温润秀美,美眸杏圆,柳眉舒展,更难得的是眉中一点墨色的圆痣,倒真有几分宝相庄严之感,想来便是有女菩萨之称的傅五娘傅棠。
见邵秋实一行进了院子,傅棠的表情紧张:“翠喜,玉佩找到了吗?”
那十七八岁的美貌女使当即上前,双手呈上玉佩:“禀大夫人,五娘子,幸不辱命,玉佩找到了。”
傅棠接过玉佩,双手捧在胸口,松了一口气:“找到了就好,在哪里找到的?”
翠喜示意身后:“是在二郎君的女使的屋子里找到的。”
傅棠似是这时才看见后面被粗壮仆妇押着的邵秋实,柳眉微蹙:“是这小丫头?”
“我们抓这丫头的时候,她还在二郎君的小厨房里偷吃食,果然是鸡鸣狗盗之辈,”说到这里,翠喜向傅大夫人见礼,“大夫人,这等偷盗主家的贱婢,还请大夫人严惩。”
“算了吧,”傅大夫人尚未表态,傅棠眉心微蹙地开口。她生得宝相,即使皱着眉也不像六娘子傅莹那样娇弱可怜,只让人觉得她白衣胜雪,神情悲悯,“还是个小孩子,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
翠喜却满脸满眼都是不平悲愤:“五娘子,你也太心善了。这是您伴生而来的玉佩,何其珍贵,发现丢了的时候,您急得在家庙里呕了血。这等子贱婢见财起意,却险些害了您的性命,决计不能轻饶了。”
“可是她才几岁,想来也是无心的。”
傅棠的表情越发悲悯了,她款步走下长廊,走近邵秋实。此刻,她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下凡的仙,普度的佛,浑身都散发着圣洁的气度,眉心一点圆痣的宝相更加庄严了。
“五娘子不可。”仆妇连忙阻止傅棠。
“无妨,我相信人性本善,她不会伤害我的,”傅棠挥开仆妇,亲手将邵秋实扶了起来,“你快向母亲请罪,说你不过是从山里来没见过好东西,不是故意见财起意,求她不要重罚于你。”
邵秋实闻着傅棠身上传来的阵阵苦莲清香,目光落在傅棠手中的玉佩上。
那是一块白玉,半个巴掌大,上面刻着大智发于心五个字,就如同廖长余说的那样。
邵秋实听闻玉佩是傅棠的伴生玉,还以为是极品宝玉,没想到:“只是块劣等玉啊。”
“什么?”傅棠一愣。
“虽然是玉,却是最劣等的,也就比冒充岫玉的鄯善石料好一点,一两银子能够买十块的那种。”
傅棠越发错愕了,眼前着瘦小的丫头没有因为自己的和颜悦色感恩戴德,也没有大叫冤枉极力分辨自己的清白,竟还煞有其事地评判起玉料的质地来。
“你个乡下丫头知道什么,”翠喜当即忠心护主,“此乃五娘子的伴生玉,是五娘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宝玉,上书大智发于心五字观音偈语,乃是五娘子生有佛佑的明证。”
傅棠也咳嗽一声:“你还小,不明白,有的东西珍惜贵重,不是价值可以衡量的。”
“你们说得对,我一个乡下丫头的确不知玉佩珍稀贵重。”邵秋实闻言点头称是。
翠喜趁机道:“知道就好,你见财起意,贪慕些许钱财,却险些酿成大祸,若五娘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一条贱命百死莫赎,还不快向主家认错。”
“翠喜,她还是个孩子……”傅棠又要替邵秋实辩解。
被邵秋实有理有据地打断了:“我只知道这是块劣等玉,买的时候尚且花不了多少钱,当更当不了几个钱的劣等玉。傅府里多少宝贝,不比这块劣等玉值钱,我见财起意,也不会偷这种劣等玉。”
劣等玉,也就比冒充岫玉的鄯善石料好一点,一两银子能够买十块的劣等玉,买都花不了多少钱,当更当不了几个钱的劣等玉,见财起意都不会偷的劣等玉,院内众人的耳畔不断回荡着这样的声音。
听得众人既愕然又恍然。
五娘子的玉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自打出现在记忆里开始,提及就伴随着观音偈语,伴胎而生,与佛结缘,天生慈悲的说法。
在这些声音里,虽然偶也有人指出那就是块劣等玉,城隍庙地摊上山堆海填的货色。但这样的质疑很快就会消失,再说起,便是对伴生玉尊崇敬畏的溢美之词。
又有人拿和氏璧的典故举例子,楚人和氏得玉璞于楚山中,先献厉王,复献武王,皆以为石,三献文王,方得稀世奇珍和氏璧。所以看不出伴生玉的珍贵不是玉本身不好,是你有眼无珠,不见泰山。
渐渐的,人们也接受了这个说法,伴胎而生,观音偈语,珍而重之,岂是玉质可以衡量?
人人都说傅家五娘子天生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