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的十月, 这是一个晴空万里、秋高气爽的丰收季。
在冀中平原的田野里,金灿灿的玉米、沉甸甸的高粱、饱鼓鼓的大豆、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的柿子、大枣等等,乡间地头果香飘荡,沁人心脾,农家小院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这天,兰芝收到了女儿托人捎来的100元钱,还有简短的书信。
“娘,以后不用再发愁了,女儿挣钱养家”。
兰芝知道女儿最懂她的心,在她正为钱发愁之际,孝顺的女儿领到人生第一份工资,马上就把大头捎回来替她解燃眉之急,女儿自己只留了20元零头,连饭费都会吃紧。
兰芝知道,即便参加了工作,女儿还是会利用业余时间打工多挣点钱,所以没有回家。
多年的焦虑忧愁积存在皱纹里,额头的皱纹越来越深,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密。老太激动地泪流满面,拿钱的手颤抖着,想着女儿的话,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充溢心间,似乎生活重负压弯了的腰杆一下子挺直起来,多年缺钱的窘迫日子随着这句话一去不复返了。
“娘,以后不用再发愁了,女儿挣钱养家”。
自此,一句话,整整30年时间,二女儿云竹用勤劳智慧挣的有限工资源源不断流入这个贫穷的家里,供给着兰芝去应付各种花销。直到去世,从未间断。
从买永久牌自行车、雅马哈摩托车、东方红拖拉机、时风农用电动车到五菱面包车,从14寸长虹电视机、34寸熊猫再到46寸液晶平板,从买宅基地、砖瓦木料石灰、施工盖房、装修到日用品,从儿子的彩礼、订婚到娶亲生子,从老大、老二、老三、大女儿再到孙子孙女,帮了一个又一个,帮了一年又一年。
每次,无论谁遇到困难,只要找到兰芝,老太就找从未让她失望过的二女儿云竹予以解决。有个别想隔过老太走捷径的都碰了壁。不知从何时起,二女儿云竹对一起长大的穷弟兄心生戒心,受不良环境熏陶,他们已经变的与大多数村里人一样,存有蹭吃混喝、骗钱沾光,不以为耻、反以为做人精明的念头。
大姐云朵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世道变了,人都成了鬼精,有光就沾,能骗则骗,拿到就别想放,给出的钱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千万要注意。二女儿云竹察觉到这些变化了。
人一旦贪婪起来,就没有羞耻心了。
一次,兰芝提出帮二儿子云川出钱买电动车,二女儿云竹迟疑一下,“妈,不能要啥给啥,上次买的拖拉机还好好的,怎么又要说换就换?他日子单过,总的自己有个打算才对”。马上,老太鼻涕眼泪受了天大委屈一样,哭着讲二儿子如何如何孝顺。二女儿云竹见不得母亲伤心,也就答应了。
云竹想起买拖拉机时,娘讲了回收庄稼粮食,之前都有小推车一车一车往会拉,一趟趟跑,累死个人,拖拉机呢,一车能装很多,跑两趟就能拉完一块地的粮食,节省了人力与时间,于是,二女儿云竹拿出一万元,弟弟就用上了拖拉机。
“电动车灵巧跑得快,还能做生意用,拖拉机太慢了”弟弟解释着,“姐,你看我这土里刨食,忙活一年也不挣钱,眼看孩子越来越大了,我想做点小本生意,挣点钱,电动车可以去县城进货,到村集市去卖”,弟媳妇也央求着。
在母亲与弟弟弟媳的央求下,二女儿云竹又拿出一万元,“六千买个性能好点的电动车,剩下的作为本金吧”。
这种“不应该”情形后来又反复出现,孝顺的道德压力下,二女儿云竹每每就范。
“孝顺孝顺,既尽孝又顺从”,母女连心,当娘的高兴女儿就开心。
自从女儿工作后,兰芝的腰包一天天鼓起来,底气也足起来。先人一步住上了夏有空调冬有暖气的宽敞独立房子,房间家具又是农村见不到的高档实木床、五开门实木大柜、真皮沙发、平板液晶电视,厨房里有冰箱、抽油烟机、电磁炉等先进器具,应有尽有。
有人来串门,兰芝总能拿出女儿给买的来自大城市的糖果点心等多种高档吃食,村里五天一集市,她逢集便去,出手阔绰。“奶奶来啦!你可是越来越年轻呐,沾闺女的光啦!给你拿最贵最好的”,小商小贩对老太的态度也出奇热情。
家里人看到兰芝吃住环境大大改善,对提出的经济帮助有求必应,给孙子孙女零花钱出手大方,老太成了“摇钱树”。
于是,兰芝身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多年穷困窘迫的日子里,亲戚与街坊四邻唯恐避之不及,看到老太的变化也纷纷联络、走动起来。
遇到亲戚伸手过来,老太还算明智,清楚家里家外,嘴上应酬着,可还不至于真去求女儿,最多也就手头的零花钱几百元打发走了事,亲戚没有空手回,也就感恩不尽,下次还来。
当你有价值可以利用时,再远的亲戚都会拿血缘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