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安被挤到后面,怎么也看不到车里的情景,她也不着急,看着挡在前面的婀娜身影,视线有些轻淡的嘲弄,用鞋尖点了点石板路上的雨水。 水洼晃动起来,漾着女孩月白色的裙摆,亭亭玉立、脚踝纤瘦漂亮。 寒风袭来,一阵阵刺骨,楚今安又有种想打喷嚏的冲动。 “我……”唐涵婷心中忐忑不安,如同在刀尖上走路,正欲说些什么,忽听他说。 “别站后面淋雨。”低沉声音响起,音色如薄冰寒刃,划破了雨幕,“上车。 唐涵婷愣了两秒,随即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跟自己说的。 “四爷的车太金贵,我可不敢上。”楚今安不去看他,轻哼道。 她站在影影绰绰的雨幕中,取一段月下色,淡蓝,近月色,皎皎复皎皎,裙摆飘飘,身后是古香古色的建筑,偶尔有人间烟火气经过。 昌莹剔透的雨珠从女孩黑长睫毛上滚落,眼睫下的眼瞳如同月光下的琥珀,多了几分氛围美。 傅容珩道:“上车。” 楚今安眼睫又动了一下,呼吸绵软起伏,不经冻,到底还是从唐涌婷身后走出来,纤细高跟鞋踩上后车座下的踏板,上了车。 傅容珩没再开口,眉限间隐约还有些狠戾的松倦,黑色军装上的徽章色泽冰冷,在阴雨天中别样蛊惑人心。 唐涵婷一时站在原地,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手抓紧了车门,眼神直看着傅容珩,如送秋水。 风大,雨还在下,她咳嗽了两声:“我就到前面不远的唐公馆,不知能不能劳烦您顺道送我一程?” “你的朋友?”傅容珩按了下眉心,问楚今安,连正眼也未曾看向女人。 “是啊……好朋友呢。”楚今安说,明眸皓齿,抬头对唐涵婷道。 唐涵婷微愣,没想到楚今安这么回答,觉得怪异的同时又好像理所应当。 “周科,给人叫辆车。”傅容珩冷淡吩咐。 “是,四爷。”驾驶座上的警卫立刻下车,对唐涵婷说,“你稍等一下。” 楚今安不觉得有多意外,傅容珩有洁癖,外人上不了他的车。 北城四爷吗,能被女色轻易动摇,就不会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了。 楚今安坐在傅容珩身边,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 军务车内陈设简硬,气氛沉寂,她身上的月中颜色成了突兀的亮色,好像月亮掉入怀里,棉柔的裙角还往下滴着冰凉凉的雨珠,不经意间落在男人的军靴上,滴答,有种违和的冒犯感。 后者似未察觉,闭目养神。 唐涵婷没想到傅容珩会不同意,怔然看着男人隽永的脸,很快恢复如常:“不用这么麻烦——” “确实不用这么麻烦!”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傅景深大步走过来,撑着一把伞,露出俊俏阴柔的眉眼,他今儿穿了身暗红色的西装,身体很瘦,高,透着一股子颓唐的纵欲劲。 “我送唐小姐就可以了,怎么还能麻烦四哥呢?” 傅景深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盯着唐涵婷,苍白的脸上扯出黏腻又意味不明的笑,慢条斯理:“唐小姐,你说是吗?” 雨水砸落在脚下,天边雷声乍作,雨势渐大,天地昏沉,分明还是白日,却更似黑夜。 唐涵婷与傅景深对视,对方一张阴柔的面孔重重烙在眼底,蔓延出一丝熟悉的寒意,心脏曾经被子弹穿过的灼痛感再次升起。 她好像被拉扯到电影的宿命之中,无论她怎么困顿挣扎,最终都逃不开的被桎梏的命运…… 连尚未说完的话,都僵硬卡在喉咙中。 傅景深说完,没看唐涵婷是什么反应,笑眯眯的弯腰向车内探身,撑伞对傅容珩打招呼,耳朵上的伤早结了痴,还能看出轻微的痕迹:“四哥。” 仿佛两人之前的嫌隙已不再,书房的风云也只是错觉。 今儿是傅家家宴,傅景深的禁闭到现在才宣布结束,可以踏出家门。 傅容珩点头:“今日老宅事务繁多,你早些回去。” 傅景深一口答应下来:“我自然不会掉链子,四哥今天也去老宅,刚好顺道,我的车就在附近,不如一起?” “还有公事,不顺路。”傅容珩寥寥几句,“晚上我会回去。 “那真可惜,我就不打扰四哥了。”傅景深遗憾道,偏头看到楚今安,伸手打了招呼,意味深长,“楚小姐,又见面了。上次没吓到你吧?” “没有。”楚今安诚心诚意对他说,“这次见你眼底青黑更甚,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一行人站在街角,军务车停靠在百乐门对面,对面是繁荣不断的百乐门,十里洋场,有笑声传来,往前是延绵不断的古巷建筑,红砖白瓦,蕴含着古色的故事。 有人撑伞,低头跟车里的人说话,雨幕模糊了各中人的心思。 无人见得一道窈窕伶仃的身影,静静站在百乐门外,与周遭的浮华格格不入,好像随时都会被淹没,脆弱的不堪一击。 秋水潋滟的眼眸,始终望着军务车所在的方向,看着楚今安上了他的车。 撑着花折伞的手,渐渐用力,攥紧,指骨绷出青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