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身素衣,没有半点华丽珠宝,踉踉跄跄的扑过来,抱住了燕帝的尸体,泪流满面。
但燕帝至死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书房中点燃的烛火啪嗒一声,熄灭了,再怎么挣扎,也发不出光。
谢洵眉眼沉凝,并未打扰,走出了御书房,轻轻合上门。
下雨了。
秋天的第一场雨。
如同浩大葬礼。
偌大的皇宫,一代又一代的人更迭,囚了多少英雄豪杰,又毁了多少人半生前途?
所有士兵剑不离身,站得笔直,远看肃杀一片,震撼人心。
梁修云微微一笑:“怀京。”
北燕一百三十七年秋,燕帝死于逼宫。
他这一生传奇又惹人争议,幼时孤苦无能不受重视,与母亲胞妹相依为命。
后来在十三子夺嫡中一战成名,登基后封为燕定帝!
曾战匈奴征四方,开疆扩土任用贤能!曾英明神武,百姓爱戴!
叹晚年多疑,残害忠良,最终自取灭亡。
在燕定帝死前,留下遗诏,册封七皇子为太子。
北燕一百三十七年秋,七皇子登基,封号燕文帝!
一时骇人,众皇子心怀鬼胎,都想要争一把那最高的位置。
徐北侯力排众议、裴将军府鼎力相助、众多世家都支持新帝!
燕文帝登基后,以雷霆手段令天下折服!
他勤政爱民、虚心纳谏,减轻赋税、厉行节约,选人有术、用人有方,心怀天下,又不失帝王狠戾!
朝臣敬仰,百姓爱戴。
同年,南凉来犯北燕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平定内乱,重新洗牌,在南凉攻势下,岌岌可危。
燕文帝下旨,命徐北侯率二十万精兵前往边疆!
“此行漫漫,怀京,保重。”梁修云身着龙袍,眉眼如佛经,又透着三分帝王的不怒而威。
“若有一日我的妻子回来,请陛下多多照拂。”
谢洵一身玄衣,身影瘦削,郑重道。
自从坠江那天起,梁修云就再也没见过他穿钟爱的红。
所有人都知道徐北侯丧妻之事。
可谢洵不办葬礼,不准吊唁,闭上眼睛,捂起耳朵,坚定他的妻只是失踪。
“你放心,我倾尽天下之力也会帮你找到她。”梁修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还有,别叫我陛下!”
“别人守规矩就算了,谢怀京你别这么文绉绉的,瘆得慌。”
“难得这么叫,你还不乐意。”谢洵轻嗤,话音透着淡痞,声线仍旧沙哑,自坠江那日后,就这样了。
目送着谢洵离开,梁修云收回视线,眼中是化不开的浓稠,想到还等着他的人,笑意浓了许些。喟叹一声。
下一秒,动作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的身影!
那人站在宫中琉璃瓦下,青衣纤细,眉眼清秀,在美人如云的长安,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偏生气质沉静,仿佛幽兰生于空谷,带这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韧沉稳,于微妙间引人探寻。
此时此刻,漆黑眼眸望着梁修云的方向!
教人如坠冰窟。
梁修云看向自身的龙袍,贯来波澜不惊的思绪难得混乱两秒,俊逸面容很快扬起极具欺骗性的温润笑意,大步走上前:“阿秋,你怎么来了?”
“……陛下?”
查秋怔然的看着他,看他一贯的笑,看他神色温良。
看他,一身龙袍!
问出口的声音,破碎,艰难。
他跟她说,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商贾之家。
他跟她说,他要娶她。
“阿秋,你听我说。”梁修云眸色微沉,心中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慌乱。
龙袍在身,让梁修云猝不及防。
他没想到会在皇宫看到查秋。
本打算等稳定下来,再寻个机会告知,迎她入宫……
“你骗我!”查秋缓缓退后了一步,被明黄烫伤了眼,踩在枯枝上发出断裂声响,脸色苍白,心中竟是悲凉愤怒,到最后,化成奇异的心寒。
——“我姓周,字和豫。是周丘的远方表哥,今日一道来贺喜的。”
初相识的那天,他开口说得的一句话,温和谦卑,回荡在耳边。
直到今日跟着杨枝花入宫前,她还满心欢喜,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
竟是笑话一场!
“阿秋,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原本——”
姑娘在梁修云愕然的目光中,跪在了地上。
“奴婢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说,“先前不知陛下身份,多有冒犯,请陛下恕罪。”
梁修云笑意僵住,看着她跪在自己脚旁,疏远恭敬的姿态。
他想过很多种查秋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也许会闹脾气,也许会难过,是他愧对于她,他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