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沈黛送入卧室的时候, 她已经伴随着痛吟再次昏睡。
嘴里还含糊地呢喃着什么,眼角控制不住的往下淌眼泪。
沈绒帮她将眼泪擦干净,陪了一会儿, 见她情绪渐渐平复,盛明盏说:
“我先回去了。”
以往这种情况,盛明盏都会主动留下来照顾沈黛,很明显,今天她没什么心情。
“我送你出去。”
沈绒看出她心事重重, 也没挽留。
两人一起沿着院子的石板路走到大门口,盛明盏就要上车,沈绒扶着她的车门问:
“沈黛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渐渐进入盛夏,阳光更加丰沛、毒辣。
只要离开空调房一会儿, 身体就会发烫。
此刻她俩正站在烈日之下,沈绒鼻尖上已经沁出了一些细汗。
而看着远处若有所思的盛明盏,越是艳阳高照,她就越是白得发亮。
白得似脱去了七情六欲。
我也是。
一点都不想知道。
盛明盏咬着下唇的内侧,控制着它的轻颤。
隔着一辆车的宽度,沈绒似乎发现她的眼角有一些发亮的眼泪。
一晃, 她转过头, 神色如常,眼泪就像是幻觉。
“你说得对。”
沈绒:“啊?”
“当初你说有更好的办法,我没信。”
沈绒思绪一转,很快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盛明盏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 离开前深深地看了沈绒一眼。
沈绒从她这一眼中读出了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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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看爷爷回来后,沈黛的状况再一次恶化。
一次次长时间陷入昏迷, 以及夏季的到来, 让她患上褥疮的风险大大提升。
沈绒一直小心地照顾着她, 可她的状况一直都像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
先前明明有了好转的健康状况,如今急转直下。
被病痛反复折磨的沈黛,即便用理性克制着不要迁怒女儿,脾气却一日大过一日。
沈绒让她回医院去。
她现在的情况需要专业的医护人员。
“你是想甩开我这个累赘吗?”
沈黛却这样回应沈绒的担心。
沈绒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一时无言。
说完之后片刻,沈黛也意识到刚才自己胡言乱语,主动过来握了握沈绒的手指。
没过两天,沈黛自己说想喝点粥,沈绒帮她做了端过来要喂,她喝不下去,也不知哪来的脾气,一下子给掀了,烫红了沈绒的手背。
沈绒一声不吭,甚至被烫着的时候连动作都没停顿,便去收拾残局。
不想让沈黛发现她受伤了。
沈绒在沉默中将碎碗扫干净,地也擦好,再用冷水冲一下烫红的手背,抽了两张纸过来,轻轻贴在沈黛的眼角,帮她把眼泪擦掉。
“妈。”
沈绒很少这样喊她,少到当她唤这个天底下最普通不过的称呼时,窝心里全是酸楚。
“没事,你不高兴就骂骂我,解解压。我也不跟你不记仇。”
沈黛嘴唇颤了颤,眼泪涌得更多。
最后摸着沈绒的后背,倦累不堪间还是对着女儿笑了。
沈绒对她笑着说,“生着病呢,脾气肯定不好。别像爷爷那样就好。”
沈绒将她的手握紧几分,想到了什么,眉头猝然拧起,发誓一般道:
“而且你和他不像。一点都不像。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沈绒没让自己眼泪流出来。
她知道,病人的情绪很容易受病情的影响,不能只看到现在沈黛阴晴不定,她想到的都是沈黛从前的好。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沈绒也很累,但她舍不得对相依为命的沈黛说哪怕一个字的重话。
她们母女俩互相扶持着,在险恶人间走过二十多年的岁月,是贴心的亲人,也是亲密的战友,彼此都在全心全意爱着对方。
即便相处的时间不多,感情却比一般母女更为深厚。
沈绒将所有坏情绪压在心里,在沈黛面前一直都表现得相当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