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灯笼随处可见, 晕红的光在这样的寒夜显得分外的温暖。凉风过时,拂动着灯笼底下的流苏,晃化出喜庆的流光。
流光潋滟中, 彼此的五官越发朦胧。
二人凝望着,一个如积雪之上的玉树, 一个似深谷之处的夜兰。论长相他们堪称得上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论身份也是匹配至极。
在这个时代, 若是有一个男人说此生只一个女人,必是会被人推崇为痴情种。尤其这人的身份还极高, 甚至有可能会是一国之君。
如果禇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肯定也会被这样的承诺所感动。然而此时她除了惹上麻烦之感外, 更多的是怀疑。
她怀疑萧桓的动机。
萧桓许出这样的承诺, 真是因为爱她吗?
她看着萧桓的眼,幽深的瞳仁中有她的影子, 还有眼尾被灯笼映衬的红光。她在这双极致好看又满是陷阱的眼眸中看到了野心和占有欲,但唯独没有宠溺。所以这男人或许会独宠她, 也或许会信守自己的诺言, 但绝不是因为爱她爱到情深不悔。
若不是爱, 或是掺了杂质的爱, 不值得她用一生去赌。
萧桓的话已说到这个份上, 不是她装糊涂就可以混过去的。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否则日后定会留下后患。
她舔了舔自己稍干的唇,没有注意到对方徒然暗沉的目光。
“我五岁以前一直住在宫里,那时虽然年纪小,但却打心眼底不喜欢那样的高墙大院。每每憋得难受, 老想着溜出去玩。后来我流落在外, 忘记了以前的事, 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从哪里来。
后来我跟着我爹从南到北,从市井到乡野,走过很多路,去过很多地方,遇到过很多人,听到过不少的乡音。我喜欢那样的日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温饱无忧且自由自在。三年前我突然记起了过去,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然而我却并没有想过要回来。你可知为何?”
萧桓回她,“可是因为那位假郡主?”
她点头,然后又摇头。
“她是其中一个原因,那位刘嬷嬷和其幕后的主子也是大阻碍,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比起富丽堂皇的宫殿,我更喜欢住在清静的山间小院。当然郡主有郡主的好,身份尊贵受人景仰,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这些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只是人生一世,总会有舍有得,所以我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回来。”
何况她现在已经恢复身份,更有追求自由的底气。如果她自己有钱有颜还要依附男人而活,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这番话,萧桓听明白了,她是想说她根本不在意荣华富贵。
这样的想法,他不能理解。世间女子谁不爱慕强权宝贵,市井百姓粗茶淡饭,真的有人会舍富贵而求平淡吗?
不。
这女人已经与亲人相认,注定一世荣华。她之所以百般借口,无非是不想和自己回越国,哪怕自己不仅许出了后位,还允诺独宠她一人。
难道她以为自己留在凉国,也能入宫为后吗?
如是之前,倒是不无可能。
而今不仅她自己曾经嫁过人,且生父还是叛国的逆贼,哪怕是赵珣再爱重她,景帝再疼她,也万不会让她坐上一国之后的位置。
这一点,他不信这个女人看不明白。
那又是为何?
他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薄唇越发抿紧。
这个女人不会真的想养面首吧?
他是长得不如他人,还是权势地位不如他人,这个女人竟敢……
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什么是挫败。
“哪怕是为了孤,你也不愿意吗?”
如冰玉般声音,听在人心荡起动人的回声。褚容心下一片波澜,耳边更似清风拂过,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在乞求自己诶。
这样的苏,这样的诱、惑。
禇容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然后便感觉阴影罩下。唇上的厮磨初时还算温柔,到后来她被人扣着后脑勺,只剩下被动的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