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县衙,立即看到乌泱泱的人头,秦翼正在人群中间,被几个百姓围攻。
林轩久立即分开人群,“大家有话好好说。
有我在,只要大家配合,一定能有效的控制住疫情”
她一露面,遭到的仇恨,比秦翼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群里有人高喊了一嗓子,“是丑医!丑医来了!”
百姓仇恨目标立即转移了。
人群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径直扑到了林轩久面前。
“我弟弟我娘都死了啊!他们本来好好的,吃了你的药,人就没了!
你现在装模作样做什么!
我不要你救命,我只要你偿命!”
妇人因着重病,早就瘦的没了人样,脸颊深深凹陷,青黑的眼眶,越发显得眼睛里白眼仁儿多黑眼仁少,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活骷髅。
她不甘极了,留着一口气还不肯咽下去,是为了拉着仇人一起下地狱。
林轩久被抓着前襟,几乎要上不来气。
“害死你家人才不是我师父,只是别人冒充的!”
林荣气的眼睛都红了,想救下林轩久。
可年轻妇人只凭着最后一口强撑,全部的力量都拿来对抗林轩久,想拉她一起去死,怎么可能轻易的
松手。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吗?你们玩的这又是什么手段,别以为说什么换了人,就能把之前害人的事一笔勾销。”
“要不是见不得光,为啥要遮头盖脸的带着个面具?还不是心虚。”
“治死了人的就是丑医!你说你是丑医,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这一地的死人,都是你造的孽!”
一眼望去,都是情绪激愤的百姓,一个个双目都迸发出强烈的仇恨。
那是对名为“丑医”的恶医的愤怒,是对枉死的乡邻的鸣不平。
民众的恨意,嘈杂的咒骂,一浪接过一浪,向林轩久扑来。
如同一柄尖刀,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心里。
这种失去信任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对那个假冒自己的人,林轩久再度升起了欲其死的极度恨意。
她好想摘掉面具,告诉大家她的苦衷。
又或者,直接抛去了丑医的身份,那她就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林轩久。
去做她的谢夫人,享受满面荣光。
不用去面对一个个鲜血淋漓的责怨,也不用背负假丑医给她带来的人命债。
“不是,师父她带面具有苦衷。”林荣还笨拙的辩解着。
秦翼跟明十也在努力解释,之前
的假丑医是为了陷害林轩久的。
可他们这点微弱的辩解,完全淹没在了众多愤怒的责骂之中,只能偶尔冒出了一两句不甚真切的零碎字句。
抓着林轩久领口的年轻妇人到底太虚弱了,用尽了全部力气,也只是勒到她略有些上不来气,并不能造成多少实质的伤害。
时间久了,反倒自己后继无力脱手倒了下去。
林轩久下意识的想抱住她。
然而在愤怒的民众眼里,怎么都不会觉得害死了那么多人的丑医能有这么好心,见她伸手以为她还要做什么。
有个青年村民咆哮一声,“放开我媳妇。”
举起拳头向着林轩久砸来,明花大惊,连忙抓住了青年,把他推了开来。
邓自珍那个狗屁命令,不允许百姓出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解禁,家家户户都得省着点口粮。
那些家境本来就不算好的人家,甚至都已经断粮了。
就算没得病的人,也因为吃不饱,虚弱的要命。
青年被推的后仰,连退了好几步脚下一软,坐了个屁股蹲,挣扎了半晌都爬不起来。
眼睁睁的看着至亲家人、相熟的乡邻,一个又一个染病,在痛苦与绝望中死掉,妻子也眼见
要活不了。
可仇人在眼前猖獗,身为一个男人,却什么都做不到。
积压的绝望,在这一瞬间爆发,青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那是一个小人物在没有活路的绝境里,无助的哭嚎。
空气为之一静。
时疫爆发后的每一天,余宛县百姓都活在惊恐与焦虑之中,谁也不知道明天染病倒下的是哪一个,亦或者谁会再也醒不过来。
来了名为丑医的神秘郎中,原以为会带来希望。
可看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病人加速死去。
丑医根本治不好!
不仅如此,丑医还跟县令沆瀣一气,把百姓往死里逼。
不允许出门,逼着他们跟染病甚至已经病死的家人待在一起,眼睁睁的等着死亡降临。
众多的负面情绪不断的堆积,本就像一个不断被压缩的炸弹。
而青年的哭嚎变成导火索,瞬间点燃了这个怨憎的炸弹。
痛苦与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