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三路伐陈,第一路由吴州总管段韶为行军元帅,元景安、叱列平、步大汗萨等为随军都督,自闽地新罗县(福建长汀)进往岭南程乡县(广东梅州)。
第二路由江州总管吴明彻为行军元帅,王琳、皮景和、綦连勐等为随军都督,自南安郡(江西南安)出发,经五岭之一的大庾岭,往岭南之卢陵郡(广东南雄)。
第三路由衡州总管高季式为行军元帅,尉兴庆、李弼、暴显等为随军都督,自临武(湖南临武)南下,穿越九嶷山与骑田岭之间,趋往始兴郡(广东连州)。
这一场战役远比过往艰苦,南陈在三条通道上布下重兵,而北齐漫长的战前准备也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修缮防御工事。
骑田岭下,一场攻势刚刚结束,被烧毁的防御工事还在冒着黑烟,受重伤来不及撤退,躺在地上哀嚎的南陈将士被北齐士兵麻木的补刀杀死。
但为了拿下眼前的山寨,高季式麾下大军无疑付出了更大的伤亡。
时值隆冬,没有了瘴气的阻碍,但南陈大军的顽强抵抗,依旧让南征进展缓慢。
不独高季式这一路,段韶、吴明彻也好不到哪去,面对陈霸先结硬寨,打呆仗,据险而守,将退敌交给天时的策略,齐军每夺下一山一寨,都要损伤许多将士。
向后方运送伤兵的车队络绎不绝,就连移驻江陵城里的高澄也为死伤数量而皱眉。
好在宇文泰最终选择了回援楚州,不使北齐有机会打通蜀地门户,否则这平陈大战只怕更难打。
由于道路艰险,此番三路大军多是步卒,少有骑士,北朝相对于南方政权,最突出的骑兵优势难以发挥,也是战事艰难的一大原因。
前线作战艰苦,更应该做好后勤供给,为此高澄一连杀了十余名贪墨军资的官吏。
待到十一月底,三路大军依然在南岭群山之间苦战,高澄终于忍不住自己下场。
昭德八年(555年)十二月初三,高澄领三万骑卒及此前动员的江汉州郡兵,走潇贺古道入桂。
潇贺古道连通北齐衡州永阳郡(湖南道县)与岭南静州郡(广西贺州),由秦尉屠睢督修,动用湘、桂、粤三地戍民四十多万人,其中因病、饿、工伤、杀伐等事,有二十万多人遗尸古道。
古道上唯一的险要便是桂岭,一旦通过桂岭,北兵则顺通无阻。
此前之所以放弃这一条路线,不过是担心被宇文泰与陈霸先联手夹击,如今宇文泰回援,高澄得以经潇贺古道南下。
陈霸先以岭南一地,对抗北齐,无论是财力还是军力,都显得捉襟见肘,他难以在每一条南下通道都修筑起如其余三路的坚固工事。
而此前宇文泰驻军云贵,也让他放松了对西部地区的防备。
在高澄日夜督战下,江汉州郡兵付出万余人的死伤,终于拔下桂岭据点。
看着遍地的尸骸,以及几经辛苦夺取的桂岭据点,麾下将士举手欢庆,就连高澄也不禁泛起了笑容,他在心中暗自吟诵伟人的诗句: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翻越了潇贺古道最大的险隘,高澄清楚前方再难有阻碍。
自桂岭向永阳,期间路途平坦,适于长途奔袭,南宋周去非所着《岭外代答》其中就有记载:‘全、桂之间,皆是平陆,初无所谓岭者,正秦汉用师南越所由之道。’
而清代地理学家顾祖禹在《读书方舆纪要》也有记载:过桂岭,北兵从道州而风驰富川、临贺之郡,则西粤之藩篱尽决矣。
小高王随即分出部分州郡兵固守桂岭,保障退路,自己则率三万骑兵携带充足军粮,以一人三马的规模直奔永阳郡(广西桂林全州),其余州郡兵紧随在后。
十二月二十七日,北齐三万铁骑长途奔袭,沿途郡县少有抵抗,终于兵临永阳城下。
永阳郡守站在城头上望着黑压压的北方骑兵,惊恐不已。
自小生长在岭南的他,哪见过万马奔腾的景象,恐惧之下,永阳城小难守,齐军又有这般阵势,便主动开城请降。
在得知是北齐天子亲临之后,更是庆幸不已,谁知道后边还有多少军队没有跟上。
高澄对他自然是大加安抚,继续委以永阳郡守一职,但却是有名无实,高澄也不敢将后路尽数交给降人。
此前决定亲自出兵之前,高澄已经在国内调兵遣将,命淮南兵士移驻江汉,又往河南征召州郡五万,以慕容绍宗为大都督,屯驻湘州。
只等与慕容绍宗交接防务,斛律光便会领原湘州大军南下,威胁楚州,拖住宇文泰的任务则交给了慕容绍宗。
慕容绍宗的忠诚无需质疑,再怎么说也是跟了高澄二十四年的老部下,原京畿军大将出身,之所以不能如段韶、斛律光、高季式等人一般出镇外地,不过是与尔朱氏的表亲关系。
高澄兵不血刃夺取永阳以后,并未就此止步。
他深知如今便是在与时间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