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萧衍的操作,若非仅有四子在世,只怕江南还不只是四梁并立。
有鉴于南梁旧事,高澄对于儿子们都盯得很紧,虽说放任他们在洛阳笼络朝臣,却严防死堵,不使他们在地方培植势力。
但高澄也无暇再顾及家事,北梁萧纶在得到北齐物资与兵械的支援后,已然做好了与萧纪决战的准备。
萧纶与萧纪这一战不可避免,大量人口与物资被陈霸先夺去,哪怕萧纶能够咽下这口气,麾下将士因家卷被掳,也不会罢休。
更何况以萧纶的性情,又哪是忍气吞声的主,故而遣使来洛阳,愿向北齐称臣。
高澄对此自然是鼎力支持,四梁之中,他最忌讳的便是南梁,或者说陈霸先。
为了让萧纲倾力南下,高澄与使者承诺,一旦浔阳萧绎或蜀地宇文泰觊觎荆南,无论西进或东出,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甚至特意当着使者的面,与萧绎行文,告戒他不可袭夺荆南。
至于宇文泰,人家扼守险隘,也不会在意他的威胁。
使者当然相信高澄的承诺,小高王能舍弃夺取江东,毅然从建康撤军,着实出乎世人意料。
只不过在吴明彻暗中投效后,对于高澄来说,颠覆江东政权,不过就是在洛阳发出一封密诏的事情。
萧纶使者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洛阳,高澄又有了新的想法,即加强江东武备,再通过收买的建康大臣,挑起萧纲与萧绎之间的战事。
由柳仲礼领兵,若是胜了,由于萧纶与萧纪无暇抽身,萧绎必然向洛阳求援,自己便能够从容在江州立足,一如控制东梁一般,将西梁抓在手中。
若是败了,则暗中向萧纲施加压力,贬谪柳仲礼,使吴明彻独领建康及周边兵权。
如此,无论胜负,不止自己得利,还能消耗两方实力。
等他们萧家兄弟,打得江南天怒人怨,便是他高澄吊民伐罪的时候。
随即高澄便命人将韦孝宽唤进宫来。
韦孝宽自西潼关一战,降齐已有十二年,这些年始终从事情报工作,江南如今这般局面,韦孝宽在其中扇风点火,功不可没。
众所周知,高澄从来不会亏待用心办事的自家人,无需韦长英的枕边风,高澄早已经为韦孝宽赐予建忠郡公,食邑一千五百户。
韦孝宽一进明光殿,便看见了侍奉在高澄身侧的长女。
韦长英丧夫后,便被当时还是齐王的高澄纳入府中,也有不少年头了,却始终未曾有孕。
对此,韦孝宽倒是不以为意,他还真怕女儿给自己生出一个外孙,而那外孙又自不量力,偏要掺和进夺嫡之争。
如今明眼人谁不清楚天子是在养蛊,对待这些所谓骨肉,哪有多少温情可讲。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也确实是对朝廷、对百姓负责,毕竟一个君王,其性情、才能,关系到亿万民生。
也不是没有人抱守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旧观念,但民间对于这场夺嫡之争,却是乐见其成。
他们才不在乎夺嫡失败者的生死,只关心后继之主贤明与否。
快步走到御阶下,韦孝宽恭敬见礼。
“韦国丈无需多礼,今日唤你来是有事嘱咐。”
说罢,便将挑起东西二梁之间战事的打算和盘托出,又问道:
“不知国丈可有信心成事?”
韦孝宽胸有成竹道:
“但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负所托。”
韦孝宽的信心并非空穴来风,不过是挑唆萧纲出兵而已,此事易耳,如今建康大臣,但凡有见识的,都在家里准备好了齐字旗,时刻等着高澄决心灭亡萧梁社稷的时候,好悬挂在屋外。
高澄闻言大感满意,事情就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办,他命韦长英送父出宫,之所以将她唤来,也是存了让父女二人团聚片刻的心思。
眼看着父女俩离去,高澄独自在明光殿中陷入了沉思。
其实之所以留下萧纲,不仅是为了所谓政治信誉。
在萧衍统治的五十年里,江南士族都被骄纵惯了,必须出重拳打击。
但高澄这个人又是个不沾锅的,对此元善见最有发言权,留下萧纲的江东政权,便是有意让他出手,为自己除去荆棘。
至少当初在建康时,萧纲抄没部分大臣的家产,便做得很好,这也是许多大臣在暗中倒向北齐的原因。
别管萧纲是否被高澄逼迫,终究是寒了人心。
高澄很享受坐镇洛阳,遥控江东的局面,萧纲对于他来说,相当于只是黑手套,许多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来处理。
当萧纲失去了他的利用价值,只需逼迫对方在建康写下一份降表,甚至无需出兵,便能进取江东之地,当然,前提条件便是如愿让吴明彻独掌建康兵权。
韦孝宽回到听望司府衙,这个高澄于二十年前组建的情报部门,如今触角遍及各地,除韦孝宽主导的南衙负责江南、蜀地,以及李远主导的北衙负责漠北、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