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竖子欺人太甚!”
萧绎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将身前的长桉踹翻,底下一片狼藉。
他早年因病一目失明,剩余一目恶狠狠地瞪着来使,恨不得当场就将北齐使者推出门斩了。
杜氏诸贤与王僧辩等人纷纷劝阻,请求萧绎息怒。
萧绎这才强忍怒气,书信一封,向高澄解释襄阳刺客并非由他主使,自己受命镇守边疆,没有大梁天子的命令,不敢擅自离境,还望齐主谅解。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其父萧衍曾为竟陵八友,在文坛享有盛名,萧绎自然也是才华横溢,人称文章、书法、绘画三绝,一篇《答齐主书》文采斐然,哪是北方姓高的一家子戏精能够比拟。
当然了,做演员也是正经行当,不丢人,甭管演技是好是差,愿意演,就表明讲规矩,若连演都能懒得演了,才叫祸事。
北齐使者得了书信赶紧告辞开熘,方才萧绎发怒,他还真以为自己要交待在这。
大堂内只剩了萧绎与其一众文武亲信,谋主杜岸担忧道:
“大王虽去信解释,然索虏必不罢休,还请大王早做准备,以御外敌。”
与萧绎同样只有独眼的杜嶷直言道:
“这分明便是高贼嫁祸,试图犯我江陵。”
杜嶷这只眼睛是早年间与东魏交战丢的,当时他眼睛中箭落马,东魏骑兵纵马使长槊来刺,奈何他膂力绝人,居然忍着剧痛以步杀骑,夺了马匹而走。
此人能开四石弓,使二丈五尺长的马槊,麾下有敢死队一百七十人,每战必领敢死队冲锋陷阵,总能杀敌数百人,以骁勇闻名。
连杜嶷这样的武夫都能看透的事情,萧绎又怎会不知,他当即以使持节、都督荆、雍、湘、司、郢、宁、梁、南北秦九州诸军事的身份,调遣荆南部分州郡兵北上协防江陵,又派遣使者往建康求援,同时下向包括竟陵(湖北天门)太守王僧辩在内,江北各城守将通报消息,命他们严加防备。
当然,对于王僧辩这等心腹,也多交待了一句,若城池不可守,则撤回江陵。
高澄在襄阳拥兵十五万,兵锋太盛,避其锋芒也是理所应当。
当然,也有担心王僧辩等人城破降齐的原因。
萧绎此人,才能不及高澄,猜疑之心却不遑多让。
竟陵太守王僧辩得知消息,认准北齐必会南下,立即征发城内百姓协助守城。
王僧辩并非南人,他本是北方乌桓族人,姓乌丸氏,四十年前随其父弃魏投梁,其父改名王神念,他便也姓了王。
如羊鸦仁那等北归汉人都屡屡遭受南人排挤,又何况是王僧辩这等北归异族,并不是所有北归人都能和羊侃一般受南梁朝堂礼敬。
所幸王僧辩在南归后便一直追随萧绎,先是担任左常侍,随后又历任湘东王府行参军、中兵参军、府司马等职,熬到五旬年纪,好不容易坐上竟陵太守的位子,号雄信将军。
对于萧绎的提携之恩,王僧辩感激在心,至于降齐重归北地,他从未有过这般打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如羊鸦仁、王僧辩,他们出自北地,却始终视北朝为蛮夷,南朝为汉室正统,哪怕高欢、高澄父子自诩出自渤海高氏,落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索虏冒名。
但也有如赵伯超等寿阳守将,不在意作齐人还是梁人,只在乎自己的富贵。
赵伯超降齐后,被改任文职,高澄可不敢以这位飞将军领军,其人贪婪,多有索贿之举,可南方未定,高澄也不能办他,否则世人以为他卸磨杀驴,平白为将来统一增添阻力,故而只是暗中收集罪证,等待日后一并治罪。
萧绎的回信高澄已经看过了,他扬起手中信纸,对堂下诸将恼怒道:
“萧绎包藏祸心,谋害朕之性命,朕欲使其与刺客对质,以证清白,其人心虚,不敢北上,以言词搪塞,诸将以为我当如何!”
此番随军出征的高季式闻言,当先答道:
“陛下自当兴兵向江陵,治其罪!”
侯景随即进言道:
“臣愿为陛下先锋,讨伐萧绎。”
此前高澄遇刺,可把侯景吓得够呛,若小高王死在他的辖地,无论如何他也难辞其咎,到时候别说王爵了,只怕这条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直到谋主索超世为他分析,才知道这是高澄的苦肉计,寻求借口与南梁开战而已,侯景对此自然不会拆穿,反而要顺着高澄的意思表现出对萧绎的愤恨。
高澄闻听侯景请为先锋,大声称赞道:
“好,侯使君久镇襄阳,熟悉地理,作为先锋最合适不过,朕命你领麾下二万士卒先行,为朕开道,朕要亲率大军往江陵城下问罪,看看究竟是谁人唆使的萧绎,敢置齐梁和议不顾,谋刺于朕。”
其实就算侯景不主动请命,高澄也要派他做先锋,不只是嘴上说的熟悉地理,关键在于高澄不敢让侯景留在襄阳,为自己看顾后路。
当然,在出兵之前,该有的嘴炮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