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所以称为天险,在与其终年不结冰,以及并不存在绕过去的可能。
北方政权试图向南统一中国,必须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来保障粮食供给渡江部队。
譬如高澄,他若真带领百万人偷渡长江,南梁水师顺势封锁江面,北方粮食难以供应,而江南趁机坚壁清野,哪怕高澄领兵拼了命去攻城,城破时人家往粮仓放把火,总不能恼羞成怒下屠了城池,百万人靠吃人肉过活吧。
自从得知北齐水师在淮河上的拉胯表现,其实许多将领都已经对更改目标有了猜测,只是高澄直到今日才与众人提及。
高澄一直以来心存侥幸,希望北齐水师能支棱起来,毕竟大军征伐,所耗巨大,打这么一场,哪怕胜了,国家财政也要休息个两三年才能缓过来,若是有可能的话,最好是一劳永逸。
可现实摆在眼前,初上战场的北齐水师规模并不小,实力却根本不够梁人看。
虽然这段时间的淮河水战让他们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要在长江上与南梁争雄,还有一段路要走。
段韶建议高澄攻伐淮南,赢得了众将附和,高澄却并未急着表态,他站在舆图前端详良久,突然转身问众将道:
“若以精骑一万,步卒二万,水师二万,州郡兵五万,谁能为朕取江陵?”
江陵的重要性无需阐述,高澄分兵十万,看上去兵力雄厚,可诸将迟疑,就连段韶也没这个把握立下军令状。
攻打江陵,最大的难处并不在城中守卫部队,虽然萧衍同样调集了大军在江陵城中严防死守,但真正麻烦的是南梁荆州水师。
城内防守再是固若金汤,大不了围而不攻,困死对方,但有荆州水师的存在,并不可能彻底封死江陵南面,因此便只能强攻坚城,又有南梁水师依托荆襄水系袭扰,更是难上加难。
短暂的冷场后,也许是担心高澄下不来台,段韶准备硬着头皮接下这份差事,高澄却当先笑道:
“常听闻,人心不足蛇吞象,前朝孝文帝将百万之众亲征,一心攻略荆襄之地,也只得了汉水以北,朕如今尚未渡淮,便起了分兵十万攻取江陵的心思,着实不该。”
听闻高澄自责,众将纷纷请罪,段韶、斛律金、彭乐等人纷纷请求为君分忧,愿立军令状,领偏师夺取江陵。
却都被高澄拒绝,他没有对将领们的迟疑感到失望,甚至很满意他们的前后反应,毕竟诸将并未好大喜功,不加分析敌我力量,便不自量力应下这份差事,若到来头损兵折将,还要靠他顾念往日情分法外开恩,那才叫惹人失望。
高澄决定道:
“此战只图淮南,不作他想。”
定下了战略目标,众将便也齐心为高澄建言攻略淮南的策略。
而第一条便是商讨如何渡河,究竟是强渡,还是往上游偷渡,或者干脆绕路,众将与随军谋士们各有说法,最终还是由高澄亲自拍板,才定下了章程。
昭德元年,五月二十一日,北齐南征大军抵达淮水北岸,就地安营同时下令北齐水师不计伤亡,掩护大军搭设浮桥。
而此时,淮南,南梁豫州州治寿阳,在段韶救援徐州一战中伏,被射瞎一只眼的夏侯譒得知齐军将要选择强渡淮河,极力怂恿主帅萧渊明设下伏兵,趁齐军渡河之际,半渡而击。
然而萧渊明却心生畏惧,不敢出城设伏,毕竟小高王百万大军是吹牛,但三十五万水陆大军却没掺一点假。
夏侯譒见说不动萧渊明,便又去游说同在寿春城中的南康王萧会理。
萧渊明哪怕是亲侄儿,萧衍又怎么会放心将十万大军尽数交由他来执掌,便封赐孙儿萧会理为都督七州诸军事,总领十万大军。
不过也只是名义上的统帅,实际指挥权萧衍还是交给了侄儿萧渊明,而非以文史见状的孙儿。
“大王,齐寇架设浮桥,渡河在即,若设伏兵,半渡而击,纵使不能一战功成,亦能挫其锐气,若任其渡河,齐寇弃寿阳不顾,直驱大江,我等坐守城池,又有何颜面回见天子。”
夏侯譒激动道。
萧会理虽然是孙子辈,但也是三旬年纪,毕竟萧菩萨年岁太大,高澄求娶南梁宗妇,都是在他孙女里挑,而不是去作女婿。
夏侯譒继承其父的一万步骑,是城中最为精锐的部队,萧会理因其人粗险薄行,内心不大瞧得上他,但明面上还是和颜悦色的安抚道:
“孤出镇时,陛下再三叮嘱,前线之事,皆由堂叔决断,孤虽总领三军,却只占名分,不得干预战事,夏侯将军不如再去劝劝堂叔。”
夏侯譒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垂头丧气的离开萧会理的临时府邸,由于北齐作势渡河,寿阳城已经被管控,昔日人流穿梭的街道只有夏侯譒与其护卫。
独眼夏侯又去找了一次萧渊明,但奈何对方心生畏惧,生怕设伏不成,遭遇败绩,堕了守军士气,坚决不许夏侯譒出城于淮南设伏。
夏侯譒离开豫州刺史府,满腔愤慨,他仰天长叹道:
“我有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