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沿渭水东进,与东魏隔河对峙,两方分别离河十余里左右扎营,相距仅二十余里,关中大战似乎一触即发,却又始终仅局限于哨骑之间的厮杀。
十一月二十一日,两方几乎同时收到消息,柔然可汗阿那瓌在漠北召集部民,出兵杀奔高车国,再无干涉中原战事的可能。
而在东线战场,段韶于徐州大败羊鸦仁的消息也传到了关中,这也意味着南梁试图以北伐威胁关东,逼迫高氏回援的计划彻底破产,若要退敌只能指望宇文泰自己将东魏赶出关中。
宇文泰自是焦头烂额,没有了后顾之忧的高家父子,尤其是高澄却也感受到了压力。
与其他人不同,高澄早就知晓柔然与东魏交好,只是为了腾出手来收拾高车国。
而柔然攻高车一役的结果,高澄也心知肚明,按史书记载高车国541年灭亡,若无意外,大概就是指的这一战,高车应该会在年初被柔然灭国,直至突厥反叛前,柔然在草原上再无敌手。
高欢第一次西征,柔然在北境只是小打小闹,这也是因为阿那瓌要防备高车国的偷袭,他的堂兄,柔然上一任可汗郁久闾婆罗门就是被高车偷袭,狼狈逃亡北魏,才有了阿那瓌复位的机会。
故而,这也是目前东魏统一北方最好时机,一旦错过这次机会,直至突厥反叛之前,东魏再欲西进,重新确立草原霸权的柔然必将横加干涉。
和亲不能维持彼此的良好关系,利益才是根本,东魏要西征,柔然也要西征,彼此害怕对方偷屁股,于是双方亲如兄弟。
若是东魏西征失败,而柔然灭亡高车,那么柔然的利益诉求也将由与东魏交好,转变为干涉中原战事,不使北方重归一统。
这一战,非胜不可。
正当高澄为此焦虑的时候,他等待许久的一个消息终于被送至大营,这也是东魏迁延时日,徒耗粮食,却始终避战的原因。
原来入关前,高欢向高澄询问破敌之策时,高澄曾经提出过一个想法:
即利用第一次西征大败时被宇文泰俘获并编入军中的一万余东魏降卒。
他并非临时起意,熟读史书的高澄清楚记得,原时空高欢沙苑大败,阵亡一万,被俘七万,宇文泰从七万俘虏中挑选二万人,编入军中,其余尽数放归东魏。
而在河桥大战时,留守的降兵听闻宇文泰大败,当即趁关中空虚发动叛乱,他们占据长安附属小城,甚至夺取咸阳,致使关中大乱,直至宇文泰回师,才被平定。
无独有偶,河桥大战时,可朱浑元被打得单骑逃亡,部众被俘至恒农,这群东魏降卒同样选择反叛,他们一度夺回了恒农城,据城坚守,也是被宇文泰再次破城,为首者数百人尽数被杀。
东魏降卒之所以不愿臣服,一个原因在于他们的家卷都在晋阳。
另一个原因是高欢对六镇鲜卑确实没得说,如今又推出军饷,比之原时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宇文泰心再大,也不敢拉着这批东魏降卒上战场与高氏决战,杀不能杀,用不能用,只能将他们放置在后方,一如河桥之战。
简单来说,高澄的计划在前线与宇文泰僵持,同时鼓噪东魏降卒在后方生乱,此时宇文泰将大军都聚集在前线与东魏对峙,后方空虚,一万东魏降卒足可在后方翻江倒海。
如此宇文泰必然陷入两难抉择,进退维谷。
若急于回援,或许会给东魏可趁之机,若坐视后方生乱不管,长安都有可能被降卒夺去。
而在高澄暗中联系东魏降卒的过程中,宇文小姑可谓出力甚大,原本高澄想让她在关西打探消息,却始终没有重大收获,但是不曾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她一个妇人确实无法接触到重要情报,但作为宇文泰的亲妹,却能从容地为东魏密探与降卒牵线搭桥,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宇文泰的亲妹妹早已被策反。
如今东魏降卒已经在暗中集结,而约定暴乱的日子,就在两天以后,即十一月二十三日。
高澄收到情报后,立即面见高欢,高欢看他春风满面,也猜到苦盼已久的时机或许将至,他将句偻的腰身直起,急迫问道:
“可是降卒有了消息?”
“恭喜父王,贺喜父王,大事将成矣。”
报喜的同时,立即将密信递呈给高欢。
高欢看后,难掩心中喜意,大笑出声,似乎笑得太张扬,以致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由高澄为他抚平气息,高欢感慨道:
“不曾想昔日之败,竟是今朝胜机,因果缘由,着实让人难以猜测。”
当然,这番话不过是高欢对第一次西征大败的自我安慰,毕竟他若是得胜,也不可能有如今的辛苦。
但高澄也不可能去挤兑他,只是含笑附和着。
在东魏军中,高澄担当的是谋主的角色,高欢名义上还是最高统帅,但真正操盘主导这场西征的,却是高澄。
从他建议利用东魏降卒起,自入关以来,无论是在渭北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