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八十州,疆域大小、人口多寡,各有不同。
因而,无论县试、州试,录取人数都以该地丁口总数为标准。
独有明年三月举办的京试,暂定录取进士500人。
这一数目看起来不少,至少要高于明宪宗成化十一年后恒定的300人数量。
但由于是分类考试,共有五科,实际只录取每科前100名。
在高澄明确进士为官、举人为吏的时代背景下,无需担忧东魏的体量能否容纳下500名进士。
当然,高澄并没有限制举人日后的发展,为吏后若立下功勋,一样可以提拔为官,他所规定的只是举人任职时的而已。
作为清河郡东武城县县试经典科第一,崔赡对自己满怀信心,哪怕在将要到来的定州州试中,他要面对同族清河崔氏以及另一顶级士族博陵崔氏子弟的竞争,也没有一丝动摇。
东魏四姓五族,定州独占两家,一众博陵崔氏、清河崔氏幕僚及幕僚出身的官员以此为由向高澄劝说,希望他能增加定州州试录取人数。
高澄表面上犹豫不决,实际内心不为所动,依旧坚持县、州两级考试录取人数以当地丁口数量为标准。
众人侍奉高澄多年,对他习性有所了解,见他迟迟不表态,便也不再为乡人求利,免得恶了高澄。
崔赡在县试中发挥稳定,王晞也在青州北海郡剧县,县试经典科夺魁。
相较来说,哪怕博陵三崔等不少定州饱学之士,早已入仕,崔赡所面临的竞争依旧要大于王晞。
不过以他们的才学,通过州试绰绰有余。
崔赡、王晞的目光都放在京试之上,科举五门,每一门录取前100名,名次越高,为官的也就越高,同时也更有可能得高澄看重。
因此,两人在县试以后禁绝交游,闭门苦读,为的就是在京试之中拿一个好名次。
与他们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然而人与人的才学不能一概而论,他们中许多人,也许终其一生都只能侥幸通过州试,得一个举人身份,在科场屡屡碰壁后,心灰意冷,谋一个吏职,等待着将来时来运转,获取官身。
至于非进士及高家父子幕僚出身,不能任职中枢,都已经遭受了那么多次科场打击,谁还会再做一个宰辅梦。
时维五月,仲夏时节,士族子弟就读于族学,贫困之士求学于县学,有廪膳资助,各地生员们都在勤奋复习,准备九月底的州试。
东魏相国,渤海王高欢时隔一年再回洛阳,与过往不同,这一次南下的原因只是得到高澄的传信:
据医者说,姑臧郡侯,他的连襟段荣,行将油尽灯枯。
然而高欢还是没有赶上与段荣的最后一面,在他抵达洛阳的前两天,姑臧侯府大张缟素。
高澄在建春门外迎候,高欢早在半途遇见了报丧的信使,父子俩数月后再见,俱是一脸悲戚之色。
高欢自不必说,段荣随他投身于河北起义,先后谋诛杜洛周、葛荣,又逃往晋阳投奔尔朱荣,东出建义后,多任留守,足可见对其亲近与信任。
段荣身死,高欢如丧肝胆,悲痛欲绝。
而高澄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说源子恭病故,他的悲伤有几分是做给心腹们看,今日却出自真心实意。
无论是埋藏在脑海深处,儿时有关这位姨父的记忆,还是当年两人搭伙齐心协力共治沧州的旧事,哪怕早就知道段荣熬不过五月,高澄还是久久难以释怀。
“先去灵堂。”
高欢声音略微有些嘶哑,他面容憔悴,哪怕强作精神,也难掩疲态。
如今也确实不是寒暄的时候,但高澄引路之余,还是回头劝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父王保重身体,以大魏社稷为重。”
高欢嗯了一声,父子俩一路沉默,进到姑臧侯府,直奔灵堂。
段韶领着两名弟弟段孝言、段宁安跪在一旁,高欢望见堂中棺椁,满头白发的他步履有些踉跄,高澄不得不上前搀扶。
满堂宾客注视下,高欢并没有高声哀鸣,哭喊什么哀哉、惜哉、痛哉,他前倾身子,伸手扶在棺椁上,无言地痴望着棺中枯瘦的段荣。
高欢回忆起了过往在怀朔的时光,当时的自己还很年轻,段荣也正值壮年。
两人呼朋唤友,打马游猎,结交豪杰,好不快活。
哪怕高欢与人交游,用度皆出自娄昭君的嫁妆,对于这位连襟,段荣也从未有过一丝的轻视,因为他知道高欢的志向。
“子茂。”
高欢深情地呼唤着,但注定不可能得到回应。
“贺六浑来晚了...”
说罢,高欢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流淌,泣不成声。
这份悲伤感染了众人,灵堂里到处啜泣声此起彼伏。
高澄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出自真心实意,但这并不重要,他清楚,演了一辈子的高欢,至少在这一刻是真情流露。
自坠马以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