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城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暗流汹涌。
贺拔胜在人前展现的自信姿态,能骗过旁人,却骗不了自己。
不断有亲信奉命探听军中消息,来获知士卒人心。
知道得越多,贺拔胜的眉头也皱得越深。
贺拔胜分明感觉到了自己的部曲逐渐走向失控。
也终于明白,并不是误杀天使让他失去军心。
对于普通鲜卑士卒来说,一方是为他们提供军饷,恩养将士的高氏,另一方则是数次背主,声名狼藉的贺拔胜,军心所向,一目了然。
而担任将官的武川豪杰们,心中同样积累许多不满。
当初贺拔胜受命镇守中山,任大都督,贺拔岳辅佐尔朱天光入关中平叛,武川鲜卑自此分为两股势力,分别跟随贺拔兄弟。
贺拔胜带领他们做了什么?
自尔朱荣死后,背弃尔朱氏先降元子攸,滑台战败再降尔朱度律,韩陵之战临阵倒戈。
如今又反高欢,短短三年时间,四次背主,吕布见了都要直呼后浪凶猛。
一番折腾把将士们的心气全磨没了。
而另一支追随贺拔岳入关的武川豪杰,如今哪个不是身居高位。
对于贺拔胜麾下的武川将官们来说,自身的努力固然重要,但跟错了人,什么努力都是白费。
蹉跎三年,这些曾经仰慕贺拔胜而选择跟随他的武川人,如今还有谁愿意继续相信他。
高氏承诺只杀贺拔胜,余者在明天日落之前投降,概不论罪。
贺拔胜已经没有选择,困守定陶,他只会被部众借去首级,只有主动出击,一战击溃高澄,重新树立起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才能维持住这支部队。
今夜是唯一的机会。
贺拔胜再次集结五百轻骑,分赐酒肉,鼓舞士气。
随着夜色渐深,贺拔胜为了隐蔽行踪,率领五百轻骑不惜自东门出城,绕上一大圈,迂回往西门外高澄大营而去。
五百骑虽少,但用来在夜间劫营已经足够。
在贺拔胜看来,以高澄的京畿兵在襄阳战场的表现来看,只需冲入营中四处纵火,其众自溃。
一路上人衔枚、马裹蹄,发出的轻微声响被夏夜的蝉鸣与田野的蛙声掩盖。
当贺拔胜行至高澄大营不远处,夜色已然深沉。
高澄因厍狄干的教导,安营下寨总要寻临近水源,便于砍伐的地方。
这也给了贺拔胜的机会,他如今领着五百轻骑栖身在距离高澄大营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中。
沿途并未遇到多少斥候,若是换了以前,贺拔胜自然会担心有埋伏,可今夜他没有选择,他舍不得抛弃部众逃亡。
事到临头,贺拔胜只能安慰自己,白天哨骑探营,没有发现慕容绍宗的旗帜,也许这位大将并未随军。
高敖曹有勇无谋,尧雄有智计,但也不能面面俱到,也许今天就忘记了提醒高澄加强防备。
不管怎么样,机会摆在眼前,一旦击溃高澄大军,所有问题迎刃而解,说不定自己能趁机割据一方,诱惑在前,无论都要行险一搏。
“将军,大伙都准备好了,请下令吧。”
一名亲信骑将确认众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后,在贺拔胜耳边低声道。
五百轻骑中,有三百人曾经是贺拔氏的家兵,这也是人心动荡的时候,贺拔胜还能将队伍拉出来劫营的原因。
贺拔胜心中早就下定决心,得了骑将回复,也不耽搁,他翻身上马,当即传令众人点起火把,率领五百骑直冲高澄大营。
守营士卒在林中亮起火光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敌袭!敌袭!”
“快集合!”
“别睡了!快穿好衣服!集合御敌!”
望楼上的铜锣响彻夜空,营中各处传来惊呼。
贺拔胜也听到了大营里的呼喊,心中大喜,高澄小儿果然无备。
他一马当先,手持马槊挑开营前障碍,身后五百骑手持骑枪,握着火把随他涌入营中。
可大营里的情况却让贺拔胜傻了眼,根本没有他以为的慌乱景象,而是数不清的步卒穿甲操戈在等待他们。
“有埋伏!快撤!”
不用贺拔胜指挥,麾下自有将士在怒吼。
贺拔胜深深看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帅帐,拨转马头喊道:
“众将士随我杀出重围。”
围堵营门的薄弱防线被轻易冲开,才出了大营,就有两股骑兵从营外左右两侧杀奔过来。
左侧为首之人大喝道:
“高敖曹在此!贺拔胜休走!”
贺拔胜放眼一瞧正是高敖曹以及他麾下两千骑卒。
高敖曹以勇武闻名,他贺拔胜也不落于人后,若是寻常时候,少不得要与他较量一番,看看谁才是马槊第一。
但右侧还有一股骑兵在向他逼近,却是段绍与尧雄各领麾下一千骑卒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