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穷山之上缅怀过往,高欢命人将尔朱兆厚葬,随即回师秀容川。
慕容绍宗得到高欢不会加害尔朱荣、尔朱兆家卷的保证后,与尔朱荣遗霜北乡长公主带领余众归顺。
高欢与北乡长公主有过冲突,上一次见面,他曾抢走公主三百匹战马。
如今两人地位转换,高欢却当先向北乡长公主行礼。
“渤海王莫要折煞了妾身。”
北乡长公主不敢受他的礼,连忙避让。
高欢表示会将北乡长公主与尔朱荣两个幼子送往晋阳奉养,见北乡长公主神色不安,高欢安抚道:
“公主请放心,贺六浑曾受天柱厚恩,绝不会欺凌孤寡,儿子阿惠又与天柱之女缔结良缘,彼此恩爱,更不会为难妻族,待到第三代人,曾受天柱恩义之人早已凋零,尔朱氏也不会再受猜疑。”
这番话说得诚恳,北乡长公主闻言叩拜感激道:
“若能保全亡夫血脉,妾身来世愿为大王奴婢。”
高欢将北乡长公主扶起,心无杂念。
并非北乡长公主没有姿色,无论旁人怎么看待他诛讨尔朱氏的行为,但高欢对于尔朱荣,始终心怀感激。
当初从河北狼狈逃亡,一家人苦于没有生计,是尔朱荣的看重与提拔,才让高欢有机会成为领兵大将,官拜晋州刺史。
尔朱荣死后,也是尔朱兆的信任与纵容才使得高欢有机会登上权力的顶峰。
无论世人信与不信,高欢从未想过要株连这两人的家卷,反而要好生照养他们的遗孤,这是贺六浑对他人生路上两位恩人所能做出的唯一补偿。
也正是存了这种心思,历史上,无论对待小尔朱氏,或是尔朱荣的遗孤,高欢始终极尽宽容。
尔朱荣的两个幼子尔朱文畅、尔朱文略,皆被高欢养到成年,委以重用。
尔朱文畅被授开府之权,任肆州刺史,以豪富着称,生活极度奢侈,可惜心怀怨望,最终与人谋乱被杀。
高欢临终时,放心不下尔朱荣最后的血脉尔朱文略,交代高澄赐下铁券以及免死十次的特权,叮嘱无论多大的罪过,也不能使尔朱荣血脉断绝。
高澄一直牢记高欢遗言,任凭尔朱文略如何暴虐荒唐,残害人命,始终不愿治以死罪,直至高澄死后,尔朱文略依旧不知收敛,最终被高洋砍去头颅。
高欢亲自将尔朱荣、尔朱兆的家卷送上马车,命卫队送往晋阳妥善安置。
这才有了闲心与慕容绍宗叙话。
“当日颍川王若听绍宗之言,怎能有孤今日的造化。”
高欢看着这名尔朱氏亲族,感慨万千。
当初无论是统御六镇降人,还是东出就食,都有慕容绍宗从中阻扰,过去的高欢自然恼怒,可如今,他反而欣赏起慕容绍宗忠心为主的行为。
慕容绍宗五味杂陈,终究还是叹息道: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正应了天柱所言,只有大王才能堪代其位。”
其实高欢也知道,尔朱荣说这句话的用意,是暗示亲族提防自己,却不料真的一语成谶。
他笑了笑,转而说起韩陵一战:
“当日在韩陵交战,尔朱氏联军溃散,独有颍川王一支人马从容而退,当时孤就与阿惠断言,是绍宗在代替颍川王领军,打探过后,果然如孤所料。”
“仆也只是在其职,尽其事而已。”
慕容绍宗谦虚道,这是他第二次在高欢口中听到阿惠这个名字,应该就是那位娶了天柱之女的渤海王世子高澄。
他曾听过那位世子的许多事迹,有好有坏,有人说高澄是千里马驹,少年英才;也有人说是色中饿鬼,小小年纪就与其父一般,喜好贵人遗霜。
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要亲眼见到才能知晓。
一番闲谈后,高欢拉拢道:
“日后还需绍宗为孤参谋。”
“仆不识天意,多与大王为难,大王却赦免仆的罪责,仆愿尽心辅左大王,为大王驱使。”
慕容绍宗跪拜臣服。
高欢于是保留慕容绍宗原有官爵,将他留在左右参预军议。
得到慕容绍宗效忠后,高欢又授予张亮丞相府参军事一职。
尔朱兆败于韩陵后,麾下多与听望司联络。
退守秀容川的半年里,更是争相向高欢献上降表,张亮却始终不为所动,高欢越来越喜欢这种忠臣。
在检阅秀容川马场后,高欢留人好生打理,这才班师往晋阳去。
自尔朱荣于武泰元年(528年)入洛阳,掌控最高权力后,直至太昌二年(533年)正月,尔朱兆死于穷山,彻底退出争霸的舞台。
正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元旦刚过,洛阳城里还留有喜庆的气氛,当然,这一切与王思政无关。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他从太昌元年的五月下旬,一直被关押到了太昌二年的正月,从未有人来过问一句,王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