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举手道:“本人钱均夫,曾经就读于杭州求是书院。我们对李谕先生均甚感尊敬,按照先生所说,您认为我们同西洋的差距有多大?”
好家伙,李谕差点忘了他。
钱均夫名气虽然不大,但是钱家实在是响当当的大世家。
钱均夫的儿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航天事业奠基人钱学森。
钱家此后出名的还有诸如核物理领域功勋钱三强、大作家钱钟书、国学大师钱穆、钱玄同等等。
当然钱家和徐志摩、金庸、蒋百里等等都有亲戚关系。
钱均夫和鲁迅是铁杆,再加上厉绥之,三人是一起来的日本,一起进入弘文学院,并且同班同寝,关系好得不得了。
如果是在后世,那就是大学舍友,睡在下铺的兄弟,绝对的死党级别。
钱均夫所上的杭州求是书院也不得了,因为以后它的名字会变成:浙江大学!
李谕说:“差距当然很大,而且非常大。欧洲早在一两百年前就开始了工业革命,而我们目前甚至还把科学当做奇淫技巧,连个像样的中小学校都没有,要追赶的话,路途就像西天取经,长达十万八千里,而且还有不止九九八十一难。”
钱均夫心中有点泄气:“原来差距真的这么大。”
“先生就说吧,有没有可能追上?”说话的是胡汉民。
人家以后是国党大佬,所以问问题比较喜欢先有个结果。
毕竟是玩政治的,都喜欢有个既定方向,然后再进行推进。
李谕想了想说:“可以追上,只不过时间会很长。”
胡汉民问:“有多长?一代人,两代人?牺牲点时间算不得什么!”
李谕沉声道:“恐怕需要上百年,七八代人都不止。”
一旁的杨度愕然:“竟然这么久?我们等得起吗?”
李谕道:“当然!毕竟现在的西方科学是在井喷发展,而我们却还在蒙昧的起步阶段,短时间看,即便我们开始追赶,差距也会越来越大。”
杨度讶道:“差距越来越大?那怎么追赶?虽然我并不懂多少科学,但我也知道它有多重要,难道这不是学学就可以?”
李谕说:“自然不是这样,所以我刚才说政法与科学是咱们最欠缺的,甚至科学需要的时间更久。各位能出国留学,都是国中翘楚,但如果我现在有块黑板,在黑板上仅仅列出几道西洋中小学的数学或者物理题目,就能难倒全场。所以各位可以想象差距何其大!而人才对于科学的土壤又是最为敏感,培养优秀的科学工作者也是最难的。”
李谕话都说到心坎上了,这种困难是后来人们更能体会的:即便千辛万苦能够培育出优秀的科学家,能不能留住又是另一码事。
不过目前的人们还意识到不到那种程度,因为相对初级的科学知识已经是不得了的门槛。
鲁迅以后虽然不是搞革命的,也不是搞政治的,但他的思想锐利程度绝对是一等一级,他握了握拳头:“管它的,学就是了!”
李谕笑道:“没错,我的想法也是这样!我们现在落后得太多,所以能够一点点弥补差距就非常有现实意义。大家都是国学方面的名士,肯定知道晋朝时期的空谈之风,误国误民。所以我并不想喊口号,但我想只要脚踏实地,以中国人的智慧,绝对会重新昂首站起来。哪怕会花一百年又怎样?放眼世界,延续下来的文明有一个如我们一般悠久吗,三四千年都过来了,再多区区一百年又能怎样?咱们耗得起!”
鲁迅带头开始鼓掌:“先生说得太好了!”
鲁迅侧头对旁边的厉绥之说:“绥之,别犹豫了,以后也和我一样,咱们学医吧!医国先医人!”
厉绥之使劲点点头:“我决定了,就学医!科学太深奥,但医学也是西学,对我而言更有切实意义。”
鲁迅拍拍他的肩膀:“没错,就像李谕先生所说,脚踏实地,慢慢追赶。我们所有人联合起来的力量不就大了,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
厉绥之以后确实成了一名医者,而且是中国第一代西医,甚至创办了浙江医科大学、杭州红十字会。
不过说好一起学医的鲁迅嘛,嘿嘿……
李谕今天讲得不算多,不过眼下的确没有几个中国人懂科学,学生们直接留住了他,都想多问问。
陈寅恪问道:“先生认为西学是否与中学有对立?”
李谕说:“其实‘西学’一词本来就不对,学问没什么中西之分,都是人类共同拥有,不然火药是咱们发明的,不也是被西方人用得更明白。”
陈寅恪是绝顶聪明的人,一句话后就心中一通百通:“我明白了。”
鲁迅甚至也问道:“医学在西学诸科中,难度是不是相对简单?”
这是迅哥想要“投身”的科目,当然比较关心。
李谕笑道:“没有简单的科目。严格讲,医学可以说代表了科学在应用方面的最前沿,尤其是现在。”
李谕所说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