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沙皇尼古拉二世的首肯,下面的手续就走得很快了,俄罗斯驻大清公使馆收到莫斯科的电报,立刻给李谕开好了手续。
他们到总理衙门递交给奕劻,一度让奕劻感觉李谕这次更像外交出访,“不是去瑞典吗?怎么俄国也来了电报?”
虽然瑞典没有对清廷动过手,但是这么些年,清廷真是被北边的沙俄打得怕怕的,庚子赔款占比最大的也是俄国,一家就占了赔款总额接近三成。
所以即便尼古拉二世没有亲自发电报,俄罗斯公使馆的来函都让奕劻恭敬得不得了,简直比瑞典国王亲自发的都好使。
奕劻得知李谕还要顺道去俄罗斯,直接又把李谕的预备资金提高了2000银元,要不是来不及,甚至都想给他升级个顶戴。
李谕也是哭笑不得,连忙说自己作为京师大学堂学生,并且是在读,并不适合受封官身。
其实李谕心中主要是怕麻烦,一旦有了官秩,以清末的官场环境,总免不了各种应酬。
光绪那边李谕每周还要上三四次课程,在光绪知道李谕又要去俄罗斯和瑞典后,心中百感交集,不住哀叹:“朕如今只得坐井观天,观这一片永远不变的天空。李教习,如果可以,希望你可以为我带回一些西洋的新鲜物品,什么都可以。”
光绪最后的口气甚至有点哀求的感觉,李谕不忍拒绝,于是答应了他:“我会尽可能多带一些西洋的新产品。”
光绪想了想说:“最好是精致的怀表,我曾经看洋人公使每人都有。”
“没有问题,我记下了。”
现在对光绪自己而言,最有意义的就是时间;但是李谕心中明白,对他最没意义的也是时间。
张德彝比预想的要晚了一些,直到一周后,他才来叫上李谕一起出发。
张德彝说:“实在抱歉,出国一趟恐怕几年都无法回来,安排朝中事务、家中琐事都花了太久。”
李谕当然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还是晚清,人们的故土情节要比二十一世纪强得多,况且交通缓慢,出国一次,再回国一般都是要数年之后。
李谕笑道:“张大使不用着急,怎么没见你的行李?”
张德彝说:“太多了,我命仆人去多雇几辆马车。光在船上就要漂泊月余,我准备再去书局多买些书,路上解解闷。”
“恐怕不需要买很多了,”李谕亮出俄罗斯公使馆的文件,“我们这次可以坐火车。”
“火车?”张德彝异常吃惊,“李兄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海上跑火车?”
李谕哈哈大笑:“海上当然不能跑火车。我们需要坐的是西伯利亚铁路,经由俄罗斯,一直到圣彼得堡,然后再从圣彼得堡坐船跨过波罗的海到达瑞典和英国。”
张德彝倒是看过世界地图,但依然不太相信:“这一程恐怕要上万里,哪有这么长的铁路?”
“不止上万里,如果从头开始算,几乎要两万里。”李谕说,“反正不管你相不相信,坐一次就知道了。”
张德彝说:“要是真能走铁路,算下来可能路上只需要半个月就好!”
张德彝顿时大呼过瘾,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你手里拿的是俄罗斯公使馆的授权函?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谕说:“这个吗?是圣彼得堡几位科学大拿帮着申请来的。”
李谕几天前收到马尔科夫从圣彼得堡科学院发来的电报时也非常开心,因为他真有点不想再在海上漂泊那么久,实在是太耗时间。
反正真的是承了马尔科夫他们一个大人情。
张德彝对李谕真是大写的佩服,搞科学的什么时候都有这种本事了?如果是他向俄罗斯申请,肯定一点门都没有。“这次王爷让你与我同行,没成想倒是你帮上了大忙。”
他们即便是坐火车,也要先到天津,然后乘坐轮渡到大连。
因为现在北京—天津—沉阳的京奉铁路还没有通车,关外只修了200多公里,一直要到1907年才能正式通车。
反而是非常想霸占东北的俄罗斯,已经在东三省修好了“T”字型的西伯利亚铁路“满洲支线”。
所以李谕和张德彝到达大连,再次乘坐火车时,就将是俄罗斯的列车。
李谕的行李很少,他只提了一个行李箱,反而是张德彝大包小包的,还带了好几个随从。
一行人到达天津塘沽港时,李谕看到码头和之前两次的情形完全不同,毕竟当时身在专使团,当地官员在出航和返航时都对港口做了清场。
但是这次看到的,就是另一副景象了,而且是一副非常不堪入目的景象。
李谕眼前,是成百上千衣衫褴褛近乎乞丐的穷苦人。
他们排成了几个长队,李谕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施粥,但是前方帐篷下并没有大锅,倒是站着几个白人。
队伍中几个汉子交流着:
“任看看这光景,真木法过了!俺还以为能来京城有点盼头,结果饿的天天偷着捡烂瓜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