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司九一路跟着周青苹去了医馆。
徐氏本来也想跟来,但是张司九看了一眼小松小柏,又看一眼徐氏的腿,就不让徐氏跟着,还让她带着小松小柏回娘家去。
而且,小松小柏明显被吓到了,也需要徐氏好好安慰一下他们。
张司九也是真没想到昨天晚上刚讲完安全教育课,今天就来了这么一个患者。
结果效果太过强悍,直接给两小只吓住。
一路上,周青苹都在流眼泪。
而牛娃也是难耐的抽噎,又疼又怕。
张司九就算见多了这种场面,还是忍不住默默地挪开了目光。
程万里看见张司九带过来的牛娃,也是吓了一跳。
毕竟牛娃这个伤,实在是有点厉害。
齐大夫赶忙腾出了小床,让牛娃躺下。
然后针灸止血止疼也用上。
最后甚至还给牛娃来了一颗带有轻微麻醉效果的安神丸,让他沉沉的睡过去,但又不是做大手术那样时间长。
齐大夫看过伤口,就知道张司九已经冲洗过伤口,直接就问她:“九娘,你的意见呢?怎么医?”
张司九毫不犹豫:“能缝合的缝合上,缝合不上的……骨头缺失的,只能切。那根炸断的手指头肯定是没办法了,现在就看能保住剩下的手指不能。”
现在只缺了指尖那一小节,如果保不住,那就还得再切一截,对日后生活影响就太大了。
而且……现在没有那么精细的工具和消毒条件,神经和血管的吻合术都难以实施,缝合后手指功能不能保证。
就连后续的消炎也不能保证,就怕到时候还是不得不继续切。
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齐大夫面露悲悯:“孩子还小呢。”
这样一残疾,以后影响是真的太大了。
不管是前途,还是娶妻生子,甚至干农活都有影响。
程万里已经和听云准备东西去了,听见这话,也是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的感受,其实都一样的。
周青苹听着这些话,也是哭得更厉害。但最终也只能咬牙说一句:“只要能保住命,手就算没了,好歹也能活!”
齐大夫点点头:“我们会尽力的。”
一切准备就绪,齐大夫捏着粗针,面对细细的手指头,有点儿为难的皱起眉头。
皮肉是直接炸开的,整个就呈现出绽放的姿态,有些地方甚至有点肉糜的感觉,而骨头更是参差不齐。
周青苹被请到了屏风外头去等着。
张司九看齐大夫迟迟不敢动手,干脆主动请缨:“不然我来吧。我手指细,更灵活,好缝。而且我平时也练得多。应该没问题。”
齐大夫迟疑的看了一眼张司九:虽然知道张司九能干,但是这种时候,让她上?合适吗?万一出了问题——
张司九轻声说了句:“齐大夫,我不会拿患者开玩笑逞能的。”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那么坚定的看着人时候,轻易就让人多了几分相信。
那是成年人都未必会有的眼神。
那个眼神,仿佛告诉所有人,这个小女娘的内心,是什么都不能撼动的,什么都不会影响的,它只会一直保持沉静,坚定,勇敢。
这仿佛是个天生的医者。
齐大夫没有多说,直接让开了位置。
程万里看的倒吸一口凉气。
听云更是一愣,随后脸上就露出了佩服来。
给人接生的时候,程万里和听云都知道张司九胆子大,真的敢动手,但那毕竟是接生,在他们心里看来,还是和这些伤患不同的。
因为是接生,所以不得不让张司九上。可这种时候,却还是应该是年纪大经验丰富的人来才对。
可这样的迟疑,在张司九拿着小银剪刀一点点的将肉糜状的肉剪下来,然后再用小刀剥离开皮肤,肌肉,一点点露出里头骨头的时候,终于还是消散无形。
不得不说,张司九的下手速度很快,果敢坚定,仿佛脑子里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
那娴熟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想起了屠夫——只有屠夫分解肉的时候,能有这么行云流水的丝滑感。
程万里打了个寒噤,脑子里不由得冒出来一个问题:九娘每天在家,到底都干些什么啊?
齐大夫也有同感。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的嘬了嘬后槽牙: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孩子!
唯有听云,看得一脸认真和钦佩,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叛出师门直接原地磕头的样子。
张司九对这些外界的东西一概不知,这一瞬间,即便是环境不同,身边的人不同,但她也仿佛是感觉回到了熟悉的手术台前,眼前没有别的,只有需要做的手术。
她有条不紊的讨要东西,只管伸手。
听云最开始还有点磕磕绊绊,到后头越来越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