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温了很久,失去了原本的美味,但张司九还是吃得很香。
一方面,是真饿了。
做手术从来都不只是个技术活,其实也是个体力活。
而另外一方面,也因为这是亲情和家的味道。
杨氏对张司九不满意是肯定的。但即便如此,杨氏也不会苛刻张司九,张司九仍旧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人心会有偏颇,这很正常,只要不过分,其实也还好。
张司九深深地明白这一点: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要对你好,更不是所有有血缘关系的就能算作是亲人。遇到二婶徐氏这样的固然好,那遇到杨氏这样的,难道日子就不过了吗?
说句很现实的话,亲缘有深浅,感情有深厚,接受现实,并不是理解对方,而是学会放过自己。
对方有不好的地方,但也要学会看到好的地方。
人与我一瓢水,我定以一瓢水还之。而不是因为他给了旁人两瓢水,我就不还他这一瓢水了,甚至怨恨不平,让自己心中愤懑。
人人都希望自己能被人当成偏爱那一个,可事实就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得到很多的偏爱。当没有人偏爱自己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倍的爱自己。自己去偏爱自己。
张司九这头吃着饭,那头徐氏悄悄地将一块热腾腾的卤猪肝放进了张司九碗里:“快尝尝,今天这个味道好不好?”
其实吃多了卤猪肝,味道也就是那样,但张司九吃在嘴里,仍旧觉得香。
她冲着徐氏灿然一笑:“谢谢二婶。”
徐氏嘴角带笑:“一家人,说啥谢?快吃,吃了歇一会儿,就来帮我烧火。”
吃完了饭,洗过了碗,张司九也没歇,就去帮徐氏烧火——烧火就是坐在那儿看着火候就行,柴火没了添一块,火小了拨一拨,一点不累。
张司九还跟徐氏说起今天的经历:“那家产妇怀孕的孩子,差二两就整整十斤。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孩子。”
别说张司九没见过,徐氏也没见过啊,惊得动作都停顿了:“这么重?怎么能长
。这么重?”
想了一下那情景,徐氏多少有点儿吸凉气:“虽说孩子越壮实越好吧,可刚生下来这么重,也实在是有点儿吓人啊。”
“是啊。”张司九说起自己的感受:“当时把孩子抱出来,沉甸甸的,都有点儿抱不动。”
这么巨大个孩子,就算在张司九整个职业生涯里,也是第一次见。
徐氏把肉放进锅里焯水,一面放一面感叹:“这怎么养出来的?怕是一天一只鸡,才能养出这么大的孩子吧?不过,这么大,可真是不好生啊。”
“所以才是难产。根本生不下来。”对于猜出了真相的徐氏,张司九一阵囧后,就严肃了起来:“最后是剖开肚子取出来的。现在都还不知道大人到底能不能活。二婶,要是你再怀孕,就算咱们家有钱了,也不敢吃那么好。不然,不好生。”
这一句话成功让徐氏呛咳起来:“你这孩子,瞎说啥子?这都什么跟什么?”
徐氏脸都有点儿红。还忍不住恼怒的瞪了张司九一眼:“女娃儿家家的,嘴上也不带个把门的。”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二婶和二叔这么年轻,难道就不生了?再生也正常的。我就是提前嘱咐一句,希望二婶母子平安。千万别受不该受的罪。”
徐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骂两句,还是该先感动一下,最后一把操起筲箕,转过身给了张司九一个后背:“生什么?咱们家四个孩子,还嫌不够多?”
说完,徐氏就借口要出去洗一下筲箕,赶紧就出去了。
出去后还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有点愁得慌:怎么九娘就没有一点小娘子该有的矜持样子呢?
不过想了想张司九接生得事儿,徐氏又觉得要是张司九还能害羞矜持就怪了——连生孩子都见过了,还有啥好扭捏的?
因为张司九这一番话,徐氏很久才想起来张司九话里的重点:啥?剖开肚子取出来的?谁剖的?!应该是程大夫吧?九娘毕竟还小?
最后,徐氏成功的说服了自己。并且还在当天晚上特地留意了一
。下张司九的睡眠情况,生怕张司九白天看见那样的情景后做噩梦。
只不过,张司九不仅没有做噩梦,甚至还睡得很香甜,一觉到了天明不说,整个人还神清气爽,格外精神焕发,一看就知道没有任何影响。
徐氏又觉得庆幸,又有点纳闷,同时还有点惊讶:九娘胆子这么大?
事实上,胆子小的,是程万里和听云。
这两人都做了噩梦。
于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打了个照面的时候,都看到了对方淤青的眼袋,和萎靡不振的样子。
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眼后,又都默默地去用冷水抹了一把脸。
齐大夫吃早饭时候,看着两人这个样子,就纳闷了:“你们昨晚都干啥子去了?偷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