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受职之后,曹昂也没再多说,便转了话题。
曹昂很清楚,李傕暴虐,贾诩狠辣,长安毕竟是关西军的地盘,可以踩着对方上位,也可以扯了对方的面皮,却不能彻底激怒对方,否则多有麻烦。
曹昂是要搅乱长安小朝廷的,可不是要和李傕开战的。
众人又闲叙了一会,曹昂便说得:“天子,臣听闻关中自春季便无雨,以致粮价飞升,谷一斛直钱五十万,以至长安城中,百姓相食,白骨委积,惨不忍睹。
臣此番送元后入京,特为元后携带五万石粮,以为嫁妆。恳请天子允许,以元后的名义,将这五万石粮食,分发关中百姓,以赈灾荒。”
刘协听了,有些吃惊,连忙说道:“朕今年六月,便命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贫人作糜,今已出粮数万石,如何还有人相食之事。”
关中的灾情,所有人俱知,刘协甚至也命人赈灾,可依然如故,所有人都明白原因,只是瞒着刘协。
而曹昂早打定主意,以灾情作文章。
“天子,臣今日入城,一路走来,百姓惨状,惨不忍睹。整个长安城中,百姓稀疏,冷冷清清,到处都是吃剩的骸骨,而残存百姓,亦是如行尸走肉,苟延残喘,偌大的长安城,已宛若鬼城。”
曹昂将长安的情况直接说出,众人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刘协吃惊的看看众人,可没人敢看他。
刘协只得问道:“淳于司徒,当真如此?”
朝中重臣,太傅马日磾病重,太尉朱儁刚回京,明面上要为此事负责的,便是司徒淳于嘉了。
淳于嘉也知道灾情,他也想救灾,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长安小朝廷实控之地,不过三辅一带。关东郡县,早就已经不向朝廷缴税纳赋了。而经过数年的坐吃山空,再加上天子娶妻,长安小朝廷家底彻底空了,财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淳于司徒?”
眼看淳于嘉不说话,刘协又问了一遍。
淳于嘉见状,只得说道:“禀天子,国库之中,粮食不足,这赈灾一事,确实有些疏漏。不过自今年九月,长安开始下雨,桑复生椹,人得以食。”
淳于嘉的话,在转移话题,可却瞒不了刘协。
“淳于司徒,我记得朝廷下诏赈灾之粮,当有十多万石。”
“只有三万石。”
刘协大惊,连忙问道:“我明明记得至少十万石,怎么就只剩下三万石了,其他的粮食去哪了?”
“今年八月,冯翊羌叛,寇冯翊属县,朝廷派兵征剿,剩下的粮食,便充作了军粮。”
刘协脸色一暗,却说不出话来。
曹昂听了,却是笑道:“这不还有三万石嘛。”
淳于嘉不能言。
而负责赈灾的侍御史侯汶则说道:“三万石粮看似不少,可长安城中,有数万百姓,根本不足用。”
“未必吧,三万石粮食,每日食两万斤,亦可足用半年。两万斤粮虽不算多,可熬成糜粥,可使十万人不至饿死。
可这两万斤粮,又用到何处?”
刘协又看向侯汶,这次侯汶也说不得话。
曹昂又说道:“既然我说能出的粥多,侯御史说少,可使人取米豆各五升于御前作糜,天子一看便知。”
刘协立刻允了,他也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侍卫搬了五升米,五升豆子,用锅烹煮,于是做出了六锅糜粥。
刘协见了立刻便明白情况,不过十余斤粮,便可供数十人食用。那两万斤粮,自然可供十万人。
于是刘协勃然大怒,愤愤地看向侯汶。
“侯汶,你有何话可说?”
眼见事情败露,侯汶立刻跪下求饶。
这时不少人出来请罪,更有人请求,将侯汶收押拷问,严刑处之。
刘协本来很愤怒,可如此重处侯汶,倒是让他有些犹豫起来。他很清楚,单凭一个侯汶,做不出这么多的事,身后必然牵扯众多,处置一个侯汶容易,可得罪了朝臣,他掌权之路,便更加困难。
于是刘协便说道:“未忍致汶于理,可杖五十。”
刘协明显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曹昂根本不答应。
“天子,这些日子,长安城内外死亡的百姓数以万计,惨不忍睹,惨绝人寰。仅仅是杖责五十,如何告慰那些死去的百姓。”
刘协看向曹昂道:“大将军以为如何处置?”
曹昂有些想笑,这就不是老师,而是大将军了。
“杖毙,抄家,夷灭三族。”
众人听了俱惊,侯汶也吓得哆嗦起来。
“是不是太重了?”
“臣说重与不重其实并不重要,天子倒是可以问问,阖城百姓觉得,是否合适?”
刘协还想再说什么,曹昂却是大声说道:“天子难道忘了,当年新朝是如何亡的?老百姓没了活路,便只能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