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今天的目的很复杂。
一方面想保持朝政稳定,一方面又想给以后留后路。
表现出来的就是,保住冯保,大义名份收服勋贵培养的核心子弟。
可惜,对上眼前的这个人,一个目的也没达到。
申余在场,完全是拖后腿行为,还不如两人单独会面,也不会漏出这么多破绽。
“万历二年科考,老夫对当年举子十分不满,遂不选庶吉士。本是正常之事,但此科有老夫二子嗣修,他科举落第。万历五年,嗣修再次科考,本为二甲第二,老夫很满意,可惜陛下执意提为一甲第二榜眼。老夫为了政改大计,没有多想。哎~”
张居正低沉的声音传来,说不出的无奈。
张家的危机更可怕,宋世恩只是丢自家脸,他却是端文人的锅,反噬将会是……嗯,后世人都知道。
“张先生,今年又是大比之年,大公子张懋修与三公子张敬修必有一人状元。呵呵,您阻止不了。任何一个科考官都会把他们选中,然后陛下会指定名次高的为状元,杀机重重啊。”
死局,死局~
谁也没有说暂时别考的蠢话。
盛极而衰,张居正不是神,凡人破不了这样的人性魔咒。
“宋世恩,老夫今天算是失败了吗?”
“不一定,公事而言,您不提我也会尽量帮。私事您就自求多福吧。”
“戚继光所说,真是陛下口谕!?”
“张先生不会认为我和李铭诚敢捏造圣谕吧?”
哈,以己度人,他也无奈了,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咳!!
宋世恩重重一声咳嗽,把走神的另外两人也拉回来,“张先生,朝堂自古两种人不会有好下场,一是权臣,二是改革家,您好像都占了。”
“听起来你有破局之道!?”
“没有,我又不是皇帝。不对,皇帝更要你死。”
旁边的余有丁听不下去了,“宋提督难怪会大放厥词,对陛下不敬,迟早大祸。”
“能祸过张先生吗?老子是勋贵,哈哈!”
宋世恩觉得很开心。
人最怕活明白,突然把三个人一起拉进漩涡,就像去年的自己。
看别人倒霉,变态的快感。
茶水早凉了,到门口招呼下人进来重新倒了一壶。
三个老头在那里低头苦思,宋世恩一个人在看墙上的壁画。
……
“能和老夫说说,禁卫在外城建一个印刷作坊做什么吗?”
宋世恩回过神来,指了指墙上的画,“就是做这个,开衙后您就知道了。”
墙上是一副拜师图,旁边还有论语的那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
张居正听说开衙后就知道,也不再追问,转而逐客,“你回去吧,希望你秉持良心办事,莫要牵连无辜。”
宋世恩忽闪忽闪眼,这个时间点,让我回哪儿?
种地很累的。
没有告辞,转而坐回去与他们三人又重新坐到一起,
“退路就别想了,您也不用自欺欺人,没得退。下属送钱送地是忠心,不接受反而不妙。科举舞弊大罪也躲不了,三位公子最好不要做官。为了多活两年,离那些虎狼药远一点,女人也远一点,倒手送出去就好。活得久,才能见招拆招,突然死了,张家顷刻就会灭门。别忘了,高拱的人在身边演戏很久了。就像陛下,他会厌烦,会使阴招。”
“老夫实在难以想象,你为何什么都知道,别说是上千暗卫,他们也没这本事。”
宋世恩摆摆手,“这个不重要,咱们再来捋一捋。除了刚才所说,还有一条罪名也跑不了。那就是交结冯保,架空皇权。冯保是个精神分裂者,哦,就是说他有两种性格。一种贪权贪财的欲望,一种洁身自好的愚忠。张先生明白吗?”
“精神分裂者?不错,冯永亭人前一副忠心耿耿、深明大义的内相。背后极度渴望冯家富贵传爵,非常贪婪。弱点很明显。”
“还有一点,张先生陷入了一个党争漩涡,您想跳出来,绝不可能,因为您就是靠党争起家。”
“胡扯,君子朋而不党,老夫从未党争。”
“您看,你又自欺欺人,申大人和余大人算什么?严嵩害死了夏言,徐阶扳倒了严嵩,高拱压制了徐阶,您又扳倒了高拱,每个人的身后都有支持者和反对者,承接之法,都快赶上勋贵了,这不是党争又是什么?”
张居正忽然起身,带着茶杯啪得一声掉到地下,桌上茶壶倾倒,三人忙不迭的起身躲避滚烫的热水。
什么毛病?
前面那么多罪名都不在乎,反而对一个党争这么大的反应。
文人可笑的思维,可以有罪,不能有损气节?
……
余府下人再次进来收拾,重新沏茶。
今天本来是吃刀削面的,结果张居正没把握好场合,反而被自己抓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