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打仗固然勇猛,能被称为明朝中后期第一武将,与辽东的地理位置有决定性的关系。
在兵史上的实际贡献,差戚继光太远。
要论他的官场生存技能,脑子里只会拾人牙慧,就知道在‘刀子’上想办法,对内迷信培养家兵,对外制造外族威胁。
前者害死了他精心培养的儿子,后者害惨了大明。
宋世恩今天与两人没有其他说的,只想说一个人,“伯爷,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在衙门打努尔哈赤吗?”
“难道不是立威!?”
“是,也不是。努尔哈赤很有才能,擅于小规模精兵作战,由此可以低成本快速做大,还会劫掠消化吸收壮大自己。
他比鞑靼人更危险,若他当时没有向本官挥拳反击,他还真的就是以后女真酋长。”
宋世恩说的很认真,两人听的也很认真,两人回想了一下,努尔哈赤当时立刻就反击了。
不老实、没有敬畏之心,下意识的选择决定了他的一生,以后很难改变三人对他的看法。
李成梁对宋世恩看人的本事早已不再怀疑,摸了摸下巴,阴恻恻地道,
“觉昌安的族兄弟很多,对奴儿这样隐忍十足的人,得把他逼到绝境,然后再拉一把,让他知道感激。”老李大概觉得自己想法很完美,边说边得意的一笑,右手横掌挥了挥,“要不要把觉昌安和塔克世找个理由给……”
“……”
两人见宋世恩愣愣地看着李成梁的手,筷子夹菜定在半空,下巴无力张开,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老李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在面前摇了摇,“你这是什么表情?”
宋世恩把筷子一扔,哈哈大笑,历史真尼玛有趣,偶然必然真是相爱相杀永不分离的一对冤家。
努尔哈赤的父亲和爷爷,还真有可能不是误杀,作为老李的‘朋友’,小兵会不认识?会随意一刀?
两人对宋世恩的反应更加懵逼,只见宋统领笑声越来越大,眼角还挤出几滴眼泪,笑累了,才拿袖口擦擦眼睛,
“哎呀,宁远伯啊宁远伯,您可真有开国大能啊。”
这话过于诛心,老李正要开骂,宋世恩已瞬间收起表情,异常阴冷的说道,“不用。”
伸手制止了周咏的打岔,“李成梁,每个人对人生第一个启蒙老师都异常尊重,对老师有一种潜意识的畏惧。
奴儿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对他亦师亦父,他对你充满敬畏,敬是应该,畏是本能。
你需要做的,是把这个本能扩大到他的生活中方方面面。让他一想起你来,就不敢生出别的念头,这比忠心更可靠。”
“精辟!”周咏一拍桌子大叫道。
李成梁沉重的点点头,“怎么做?”
“多关心,多爱护,多指导,多帮助,最关键的,要让他多看到你。”
周咏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对心思重又聪明的外族人,打压责骂只会起反效果。”
“没错,这就是遛狗的正确方式。”
……
三人喝了一肚子茶,申时又晃晃悠悠一起向南。
晚上还有正儿八经践行宴,张鲸虽是个奴才,但人家是钦差,宋世恩不需要,他们两个却少不得。
“小侯爷,老夫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周咏笑呵呵的声音传来,宋世恩不想费脑子了,张口就回,“不解就不要解了,无聊。”
巡抚大人一个趔趄,“呵呵,还是要解,以后只能书信联系了。小侯爷为什么一到辽东就认定我和宁远伯能配合你做点事?”
老李在旁边大大咧咧一笑,“周大人也钻牛角尖,暗卫提督在哪儿看不清地方官。”
“哈哈,宁远伯慧眼如炬。没错,宋某一切为了大明,行得正,坐的直,自然能看到周大人这样的同行之人,也能看到宁远伯这样的大才之人。”
李成梁脸色一黑,瞬间不高兴了,自己还是被贬了一头,惹得周宋两人哈哈大笑。
……
十二月初五,辽阳城南外,繁琐的告别仪式过后,一行人开始西行。
五天过后,宋世恩看着眼前四百多辆大车直挠头,几人在野地里商量了一下,李家兄弟和张鲸带着一百多锦衣卫提前跑了。
因为大商号把辽东现有伙计护卫抽调一空,李家亲兵和侯府亲兵共五百人,只好承担商号沿途的保卫责任。
大车都是爬犁,送到山海若没机会还得换车,十几家价值近二百万两的财货,这个玩笑开不得。
问题是…
哎~
返回自己的爬犁,这辆车完全符合它真正的名字…‘拖床’。在辽阳定制,地盘高两尺,木架车棚三尺高,车厢上铺着一尺厚的毛皮,周围至少围着三层,锦缎罩面,铺上几床棉被,其豪华程度,真是……
宋世恩在后面就像上车一样,屁股坐好,脱掉靴子放到旁边,把门一关,外面呼呼的北风瞬间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