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在遇刺之后,倘若马上送到医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她却放弃了那一份生的希望。
魏正才来找她,她很高兴。
她堕入风尘数年,听到的都是嘲讽与唾弃。
没有人会在意她,更没有人会跟她交朋友。
她的客人,都只是在玩弄她而已。说一些甜言蜜语,却从来没有兑现过。
她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直至今天,魏正才说需要她。需要她为四行仓库的战士,跳一段钢丝舞。
她愿意,她愿意这样被人需要。她愿意,她愿意为与日寇厮杀的战士歌舞,哪怕因此付出性命的代价。
血还在一点一点的侵蚀着那洁白的霓裳,伤口的疼痛,也一阵一阵的涌来。
失血令她身体虚弱,令她面色苍白。而疼痛则令她的身体在不断的打颤。
但她还是在杨慧敏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大戏院的楼顶。
··················
远处,四行仓库的顶层,正有几百双眼睛在关注着足有六层楼高的马格里大戏院。
此时,无论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人们,仿佛都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期盼着那月光之下的舞者。
终于,一个身着白色仙衣的绝色美人突然出现在了马格里戏院的圆顶之上。
她肌肤白皙的就如同白雪公主一样,身上闪烁着星辰般的银色光茫。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战士都站了起来。他们面露傻傻的憨笑。甚至有人呐呐的道:“团座真的没有骗人,真是个仙女呀!”
战士们相互笑着,但却没有一个人再开口,没有一个人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因为伴随着一曲广陵散,竟然有歌声从南岸传来: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歌声时而委婉,时而高亢。
而伴随着这委婉而又高亢的歌声,那如仙一般的美人,自打大戏院的楼顶缓缓的走下。
银色的丝线就在脚下,如同那美人踏着一条连接天际的银辉而来。
战士们看的都呆住了。他们时常听老人说,天上有仙女,有神将。
神将他们见到了(指的是端午),但是仙女,却第一次见。
人美,歌美,那幽雅的动作更美。很多人都听的入神了,但是他们却都不知道那美人唱的是什么。
他们只觉得好听,像是仙乐一样。
谢晋元也微微动容,没想到这大上海,端的是藏龙卧虎。
先不说这《国殇》有几人读过,就说那广陵散,也不是什么人都会弹奏的。
当然了,谢晋元绝对想不到,魏正才为了这件事,几乎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竟然将八佰中另外一个只露过几次面的小角色也给找到了。
这个人便是在八佰中连名字都没有,并且只出现了几个镜头的大学教授。
今晚正是他在操琴。
但谢晋元没有说破,也没有炫耀自己的博学多知,他要保留这一份神秘感,用来支撑那些连续作战,早已疲惫不堪的战士。
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还留在这里?
是中华民族的尊严?是军人的血性?还是心中的那一份仇恨?
不,是信仰!
尊严会因为恐惧而被抛弃,血性终有燃尽的一天。哪怕是仇恨,也会在时光的流逝中,逐渐的被消磨殆尽。
但唯有信仰才是永恒!
而端午,就是他们的信仰。
他们把端午当作了主心骨,当作了无所不能的神!
你可以嘲笑他们愚昧无知,但是在那个时代,在那个时刻。便是他们战斗下去、生存下去的理由。
只要那个男人没有倒下,他们就会一直追随他的脚步勇往直前。
而这便是信仰的力量!
谢晋元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倘若他来接管四行仓库,会不会成为士兵们的信仰?
答案是不会!
他没有端午的魄力,没有端午的智慧,更加没有端午的疯狂。
端午的气魄在于,他是军人,但却高于军人。他不会因为上峰的一纸书文,便放弃自己的想法与意见。
只要他说一声不行,那就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谢晋元完全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哪怕是他也正在被端午深深的吸引。
他愿意跟着这样的人,抛头颅撒热血。哪怕是战死沙场,他也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