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贵妃省亲,让荣宁二府,从上到下都耗尽了心力。
一众人等,真是人人力倦,各个神疲。
尤其是荣府下人,从这时越发怠惰了。
就连大观园中一应陈设及动用之物,都足足收拾了五、六天。
竟还没收拾利索。
其余看顾不到之处,更是糟糟杂杂。
没有一点效率。
只是不管荣府如何乱套,似乎都与宝玉无关。
每日只该吃吃,该玩玩。
满园子乱跑,真是好不快活。
又过数日,总算收拾妥当。
两府才都得了些消停。
府中不少有脸面的下人,之前都在府里忙活,此时陆续回家团聚。
吃吃年茶,叙叙亲情。
这日一大早,袭人的母亲就来拜见了贾母。
之后把袭人接回家去,晚上才能回来伺候。
宝玉则听人说东府有花灯,有戏听。
就让人回了史老太君,过去东府热闹。
这边看灯听戏暂且不提。
只说被母亲接了回去,还说几个表姊妹都要来过来相聚。
袭人自是满心欢喜。
可回了家里,几個表姊妹还没到。
母亲和哥哥花自芳却开始和她商议,道:
“大姐儿,我们花家当初没饭吃,才把你卖去了贾府,如今也恢复了些元气儿。”
母亲说到这里,看了花自芳一眼,才挤出个笑容,道:
“我和你哥哥就商量着,想要赎你出来。”
一听这话,袭人就懂了,顿时冷笑着道:
“当日原是你们没饭吃,就剩了我还值几两银子,要不叫你们卖,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子娘饿死,卖我自也没什么好说。”
袭人冷笑的同时,难免也有些心冷,继续道:
“如今幸而卖到这个地方儿,吃穿和主子一样,又不朝打暮骂。”
袭人知道,这时赎自己回来,没什么道理。
母亲和哥哥找自己商量,就是别有所图了。
“况如今爹虽没了,你们却又整理的家成业就,恢复了元气。”
宝玉虽然靠不住,但却是个宽厚又糊涂的。
屋里值钱的东西,大多也都是她把持着。
还有平日里她的月例银子,也没少给家里花着。
家里能翻身,很大程度上,还不是她支应的?
如今这是看自己大了,怕错过机会。
要最后来一次,卸磨杀驴吗?
袭人心中难掩悲伤,继续道:
“若果然还艰难,把我赎出来,再多卖几个钱,也还罢了。”
她知道,这就是不顾她如今生活尚可,想要榨干她最后的剩余价值。
为何袭人会这么想呢?
因为她当日被卖到贾府,签的是死契。
现在显然是看她混得还不错,又仗着贾府素来的名声,是慈善宽厚人家。
想来不过求求,怕连身价银一并赏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袭人犹如杜鹃泣血一般,问道:
“如今家里光景好些,还赎我做什么?”
没等母兄回答,袭人接连又是几问:
“再卖一次能得几个钱?我平日没少往家里划拉,还不够使吗?”
说到此,袭人的眼泪早就掉了下来,哭道:
“干脆把我逼死,再多讹几个钱吧!”
袭人虽悲痛欲绝,但心中却也在盘算着得失。
若是此前,袭人听母兄此话,怕是立刻要回一句:
至死也不赎出来。
毕竟贾府从不曾作践下人,只有恩多威少的。
且凡老少房中,跟在身边伺候的丫鬟,更和比别家不同。
平常寒薄人家的女孩子,也不能受到那么多的尊重。
但如今,一听母兄的话,袭人却有些犹豫了。
因为早前有茜雪被撵之事,她就有些担忧自己的前程。
但当时她刚和宝玉睡过,只当宝玉待她不同。
直到后来,又有被踹吐血一次,她才醒悟。
回想宝玉往日种种不堪的表现,就知他的担当,
撑不起自己的未来。
母兄见她这般,终究还是要点脸,当下也不再劝了。
母亲还连连摆手。解释道:
“不是不是,这不是家中缓过来些,不想你再伺候人了。”
袭人虽有犹豫,但也知道母兄给她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还是先彻底打住她们的想法,便道:
“若是如此,那就权当我死了,再不必起赎我的念头!”
府里都说袭人有些痴处。
传她服侍贾母时,心中只有贾母,跟了宝玉,心中又只有宝玉了。
却没人注意,袭人此前还伺候过史湘云。
也不见她眼里只有湘云。
虽然两人关系也是极好,但袭人私下可很是费劲了心思。
才回来贾府,到了宝玉的房里。
若真当袭人是愚忠的,那就太天真了。
这边和母兄说完,又缓了半晌,表姊妹们才都到了。
袭人难得放松,和几个姊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