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宝琴、黛玉、妙玉、史湘云等外客都点了。
宝玉、迎、探、惜三春,李纨等自家人,也俱点了。
三班戏班,按出扮演。
于是大家看戏,到晚方散。
等回了房里,宝玉还沉浸在那曲当中,看着像是失了魂的。
袭人见状叹道:“娘儿们、姐儿们都喜喜欢欢的,你怎么又这个样儿了?”
宝玉闻言依旧发痴,口中却道:
“他们娘儿们姐儿们,喜欢不喜欢,与我何干?”
说着还唱了起来,道: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袭人被唬了一跳,皱眉道:“二爷这是说什么傻话?”
“哪有什么傻话,我只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又说又唱,到这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
袭人见这景况,再不敢和他对话。
宝玉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他翻身站起,至案边,提笔立下一偈: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写完了,觉得自己虽解悟,别人看了恐怕不懂。
于是他又填一只《寄生草》写在偈后。
又念一遍,自觉心中无有挂碍,才上床睡。
第二天,到了正日子。
冯一博这个外孙女婿,也来为老太君祝寿。
他到后面拜寿之后,就到前堂由贾政等爷们招待。
贾政的众多清客也俱都到了。
这人一多,贾政就有心让儿子露露脸。
当下便把宝玉叫来,笑着问道:
“近日可有读书?”
宝玉一听,顿时沉默不语。
其实哪怕他随口说两句,大家一夸就过去了。
可现在他一沉默,贾政就有些挂不住面子。
知道这两日宝玉都在后宅听戏,便一拍桌子,骂道:
“混账东西,整日就知看戏听曲,以后你干脆就去写戏得了!”
宝玉被吓得一缩脖子,但也被提醒了,便道:
“父亲说的是,我昨天倒还写了一曲,请父亲品鉴。”
说着,他到书案前,抬笔先把那佛偈写上。
在下面又铺一张纸,题头写到:《寄生草·解偈》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
茫茫著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
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这首《寄生草》曲,正是宝玉在写了《参禅偈》后填的。
所以题目叫解偈。
“无我原非你”,取意于《庄子·齐物论》: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
没有它就没有我,没有我也就没有东西来体现它。
“我”与“彼”,指的是“我”与“道”的关系。
宝玉借来放在佛偈之中,就成了“我”与“禅”的关系。
贾政这时已经懵了,如何也没想到贾宝玉会来这一手。
说写曲还真写了个曲。
再一看内容。
好嘛!还悟了禅机。
好在曲倒是好曲,倒是不耽搁露脸了。
至于其他,等诸人散了,再找他算账吧。
于是贾政随手递给诸人传阅。
因冯一博在诸客中身份算是顶尖,就先到了他手里。
他也不是第一次参与,知道这事的流程。
夸就完了。
于是他刚看了开头佛偈,便笑着道:
“宝玉兄弟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已得了神秀大师的几分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