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垌村,同样是南岭镇辖下的一个自然村。
相比于双塘村,距离镇中心十四五公里的高垌村无疑要更偏僻。
高垌村人口不多,二十来户,不到百人。
在二十多栋楼房里,隐藏着一间破烂的泥砖瓦屋。
泥砖瓦屋大概六十多平,包括有三间住房、一个厨房和一个客厅。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几张老旧的木凳,一张堆满东西的八仙桌。两间卧房锁着门,只有一间半开着门。
除了灯,没有多余的电器。
九十多岁的莫远平是这里的主人,他在这里住了九十多年了。
因为家里穷,莫远平四十多岁才娶了媳妇,生了个儿子。
想着有儿子养老送终了,他对这个儿子是百般疼爱。哪成想,儿子长大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游手好闲嗜赌如命。
都说儿子是债,为了给儿子还上高利贷,他把要盖楼房的屋地卖了。还剩下点钱,又拿出来给儿子娶了个媳妇。
盼着儿子结婚后能懂事点,浪子回头。结果却是不知悔改,越陷越深,最后惹下大祸吃了花生米。
他老婆也因为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儿媳妇也丢下孩子说去打工,然后就没了消息。
没过多久,这个家就剩下他和孙子相依为命了。
有了儿子这个前车之鉴,他对孙子是极为严格。所幸孙子虽然不爱读书成绩不好,但还算勤劳踏实,没像他爸那样。
只是好景不长,孙子在一次酒后开摩托,出事故走了。
这个家,就剩下了莫远平一个人。
昨天从一个在镇上做工的邻居口中知道,双塘村那个人家里的小孩子马上对岁了。
于是今天他起了个早,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了鸡栏。
他已经九十多了,干不了什么活,只是养了几只鸡。
他抓了两只母鸡塞到蛇皮袋里,用剪刀剪了几个小洞。
等他做完这些事,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于是拖着蛇皮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村口走去。
他站在村口的等班车,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太阳都出来了,才看到一辆班车开来。
招了招手,班车停在他前面,看他这么大年纪,售票员赶紧下车帮他把蛇皮袋拿上车,然后又扶着莫远平上车。
售票员问他去哪,他说去双塘村。
三块钱。
莫远平坐在椅子上,在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一个塑料袋,打开,里面都是零钱,一毛五毛,一块五块。
拿了三张一块,数了又数才递给售票员。
这么早很少有人坐班车,司机开得很快,七八分钟就在双塘村村口停车了。
莫远平下了车,拖着蛇皮袋,循着记忆走到了苏清河家。
看着门边上的门牌,双塘村30号。
是这里没错了!
想敲门,但又停下了。
抱着拐杖坐在门口,等着。
晨光里,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他,眼神浑浊望着远空。
像是美术生笔下的一副素描画像。
来往的村民们注意到他了,也没人上前,而是站在远处低声议论。
苏小婷蹦蹦跳跳过来了,看到莫远平坐在苏清河家门口,脆声问:“老爷爷,你是来找清河伯伯的吗?”
莫远平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进屋啊?清河伯伯很早就起来的!”
其实院门没锁,苏小婷一推就开了。
她冲院子里喊:“清河伯伯,有个老爷爷找你!”
屋里正陪小家伙玩耍的苏清河走了出来,看到正站起来的莫远平,又仔细看了好几眼。
“婷婷,进去吃早餐吧!”拍了拍苏小婷的小脑袋,等到苏小婷进了屋,苏清河才跟莫远平说,“你来干什么。”
虽然莫远平苍老了很多,但苏清河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张脸。
当年就是莫远平的孙子酒后无证驾驶,超速撞上了苏清河父亲驾驶的摩托,才导致了苏清河家的悲剧。
莫远平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慢慢的跟记忆中的那张稚嫩的面孔重叠,只不过现在多了成熟沉稳。
“听说你女儿要对岁了,我来送个礼。”
苏清河这才注意到地上的蛇皮袋,两个鸡头从洞口钻出来。
“你回去吧,我不会收的。”
莫远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良久才“唉”了声。
屋里,老太太看着苏清河在门口站了好久,也不见请人进来,就走了过去。
莫远平那张脸,她也不会忘记。
只不过到了她这个年纪,儿孙又有出息了,再多的怨恨也慢慢淡了。
“来都来了,就让他进屋喝口水吧。”
苏清河看着老太太,没有说话,不过还是让出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