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在地宫藏书、制俑上寻求乐趣,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想淡化他正在为皇帝打造陵墓,至尊即将走向死亡的悲伤感。
效果还行,赵佗的精力被这些事项牵扯住后,确实有好几个月的心情都不错。
然而到了八月时,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却让他破了防。
“皇帝……晕倒了?”
赵佗当时正在少府工坊,看着工匠给大秦歼星舰上色,收到太子扶苏命人送来的这个消息,当时只觉头晕目眩,心脏砰砰跳动。
“我立刻入宫。”
他将事务交给少府丞张苍,急匆匆往秦宫奔去。
因为有太子扶苏主持大事,宫中秩序维持的很好,只是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
赵佗感觉心脏攥的很紧,生怕来不及见皇帝最后一面。
好在上天开眼。
当赵佗气喘吁吁的赶到寝宫,发现皇帝已经清醒了过来。
“朕无事,只是一时头晕罢了,扶苏让你过来,真是多此一举。”
始皇帝卧在榻上,面色有些发白,见到赵佗进来,不由抱怨了一句。
扶苏在旁泣声道:“儿臣听闻父皇晕厥,顿时只觉天塌地陷,心中乱了阵脚,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镇国侯。”
“哼,此等事情就能乱了你的心,日后如何做天下至尊?”
始皇帝瞪了儿子一眼,不过话中并无怒气。
看着涕泪横流的扶苏,看着满脸忧色的赵佗,他的心里是欣慰的。
患病的老人,心中想要的自然是子嗣围绕,关怀备至。
见到始皇帝无事,还能教训扶苏,赵佗心头一松,但紧接着,便有不安闪过。
始皇帝虽然清醒过来,但突然晕厥,就代表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现在逃过了一劫,但这头一开,日后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
始皇帝刚刚清醒,不欲多言,说了几句话后,便让赵佗和扶苏离去,他想静静。
就在赵佗准备离去的时候。
始皇帝又叫住了他:“少府,骊山帝陵修的如何了?各种事项皆已完备乎?”
赵佗颤了颤,回道:“禀陛下,骊山帝陵总体建筑皆已完工,少府正在烧制各式兵俑和陵寝器物。”
“做的不错,你们下去吧。”
“唯。”
赵佗再次向着皇帝一拜,转身离去。
皇帝这一问,让他心头忧虑更甚。
陛下,已经感觉到了吗?
……
就像赵佗担忧的那样,随着第一次晕厥的出现,始皇帝原本就被病痛缠绕的身体开始以很快的速度走向了下坡路。
皇帝容貌憔悴,日渐消瘦,腿脚越发不便,到了九月时,甚至已经难以行走超过百步的距离。
哪怕不通医术的人,也知道这位至尊帝王,正在一步步走向人生末路。
扶苏、赵佗心中日益忧虑,被悲伤的情绪影响。
右丞相王绾,左丞相李斯及御史大夫冯去疾,带着朝中群臣上书,请皇帝派人祷祠山川,祈求神灵庇佑,为皇帝延寿。
始皇帝同意了。
他派出了自己信任的蒙毅,任命为上卿,前往天下名山祈祷祭祀,以求延续性命。
赵佗看在眼中,叹在心头。
到了这个地步,医药已然无用,只能祈祷神灵了。
他赵佗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尽量为始皇帝死后的居所添砖加瓦,让这位君王能在地宫里舒舒服服的躺下去。
到了九月的最后几天,在下午时分,有使者来到镇国侯府,传诏让赵佗入宫面圣。
只是见面的地点,并不在皇帝的寝宫,而是在足足有十二丈高的天保台。
此台宽大华丽,上有一处小型宫室,周围多有林木,景色优美,是始皇帝平日里放松心情的地方。
始皇帝此刻正站在高台边缘,倚着围栏,眺望远方,尚书令赵高小心的侍立在旁边。
“臣赵佗,拜见陛下。”
赵佗上前行礼。
始皇帝回头看了眼,点点头,让一旁的赵高退下,表示自己要和赵佗单独聊天。
片刻后,这天保台上,只剩下始皇帝和赵佗两个人。
“陛下,此处风大。”
赵佗轻声说了句,今日皇帝的气色不错,虽然有些消瘦,但精神看上去很好。
始皇帝哼道:“风大?这点风算什么,朕此生什么风浪没见过,此台之风,可比昔日泰山之巅差……咳咳……差远了。”
见到皇帝咳嗽,赵佗默默站到刚才赵高的位置。
这里是上风口,他以身体为皇帝遮挡。
始皇帝看到了,没有多言,转头望向远方的景色。
“你可知朕今日叫你来做什么?”
“臣不知。”
“朕快死了。”
始皇帝的声音很平静。
赵佗一口气瞬间堵在了胸膛处,让他难以呼吸。
始皇帝最厌恶别人说死字。
整个秦宫上下,太子扶苏、尚书令赵高、太医令夏无且等等皆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百年之后的事情。
现在他却自己轻描淡写的在赵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