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夜风吹拂过庄严肃穆的大秦宫殿。
秦宫一处偏殿中,六十六座造型各异的青铜灯绽放着光明,将整个殿中空间照耀的一片明亮。
始皇帝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榻上,脸上还带有饮酒后微醺的红润,口鼻呼吸之间,也有淡淡的酒气喷吐。
他的眸子依旧明亮有神,视线跃过身前卷着一张地图的木案,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殿中的女子。
这是难得的能引起他兴趣的女人。
他是天下之主,宫中女子何止万千,光是灭亡六国后,从六国王宫收聚来的女人就已经是数都数不清。
上一次报上来的宫中女子数量是多少来着?
三千?
六千?
一万?
拥有的女人数量太多,始皇帝已经记不住了。
到了现在的年纪,他对于女人并不是很感兴趣,经历太多之后,也就那样。
在胡亥之后,他很久都没有再有儿子了。
始皇帝的心中只有秦国,只有这个天下。
在赵佗还没有造出纸的时候,他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每天不处理完核定重量的文书,他是绝不会安寝的。
现在有了纸这种好东西,大大减轻了文书的重量,让批阅变得更加轻松和方便,以前需要一整天时间才能完成的任务,现在半天就能完成。
但同样的,因为纸张的出现,他所需要处理的任务数量也多了好几倍。
始皇帝发现纸张办公的好处后,在赵佗北伐的一年里,各种大大小小的造纸坊就在秦国各郡县铺开,由各地工匠、隶臣妾不停的制造出数量巨大的纸张。
郡、县各级官吏皆用纸张办公,大大提升了行政效率,原本因竹简运输不便,且记字不多的缺点导致各地官府上报咸阳时,对事情多有省略。
如今因为纸张轻便,且记字数量多,让各地上报的事情大大增加,翻了以往好几倍。
再加上大军外出征伐,四方开战,各地修建驰道直道,还有什么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等种种正在施行的政策,整个国家每日汇总到中央的信息,是十分巨大的。
始皇帝又是个“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的主。
天下初定,事情繁多,他必须要无比的上心才行,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始皇帝的工作模式自然和以往又有了不同。
他现在已经不再按竹简的重量来计算工作量,而是按工作时间来计算。
每天五个时辰,也就是后世十个小时的批阅文书时间。
然后再加上朝会、巡视、接见臣子等种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他每天还是得忙到半夜,哪还有什么宠幸女人的想法。
时间一久,这类心思也就淡了。
只是现在跪在他面前的月氏贵女苏迦莎,却又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难得的引起他的注意。
高鼻深目,发丝微卷。
挺立的五官让整张脸有种独特的美感,草原风霜锻造出来的健康肤色,相比宫中女子的白皙也显得十分奇特。
特别是那双湛蓝色的眸子,让人看上一眼就很难忘记。
哪怕始皇帝贵为天子,见过无数的女子,塞外胡姬也看过不少,但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女人。
苏迦莎跪拜之后起身,然后就感觉到皇帝的注视。
他是大秦皇帝。
整个秦国的主人,一声令下便可征召百万之师,踏平天下任何一个角落。
在这种权势的加持下,他的目光带有非常慑人的压迫感,哪怕苏迦莎性格坚毅,依旧被看的头皮发麻。
她入咸阳时见过皇帝那宏伟壮丽,如同天阙一般的宫殿,为之深深慑服,认为那是奇观神迹,十分敬慕。
但现在,她脑袋里想到的却是曾经听过的,皇帝的宫殿里全都住着来自各国的女子。
她们是皇帝的女人,数量成千上万,住在华丽的宫殿里,每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唯一的期待便是等待着皇帝的宠信,唯一的目标,便是为皇帝生下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苏迦莎打了个颤。
她是草原的孩子,是本该奔驰于草原之上的骏马,飞翔于天宇之间的鹰隼,被困在宫殿中豢养的金丝雀,那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更别说,她的心中,有比眼前这个皇帝更有吸引力的人。
苏迦莎硬着头皮道:“不知陛下召臣妾前来,有何吩咐?”
始皇帝却没有回答,而是淡淡道:“你有些紧张?”
苏迦莎低首道:“臣妾乃草原夷人,初入大秦,面见至尊,为陛下神武所慑,自是十分紧张。”
始皇帝笑了笑,又道:“你的秦语说的不错,礼仪也颇有姿态,如何学来?”
苏迦莎道:“臣妾自小仰慕大秦风化,每有秦地商人来月氏交易,臣妾便会向他们求教,曾以重金求一商人为臣妾师,故而能言秦语。至于礼仪,是前来咸阳的路上,臣妾怕面见君王失礼,故向上将军所求教。”
话到最后一句,苏迦莎眼中闪过一抹柔和和追忆之色。
始皇帝微微颔首,转而嘴角微勾,有些戏弄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