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
恒山郡,东垣城。
此地乃昔日中山国兴起时,修筑的战略城邑,是中山国与赵国争斗的重要堡垒。
其北靠滹hū沱河,西依太行山东麓,扼守着太行出口,乃是连通燕、赵,控扼中原的要地。
但对赵佗来说,此城最大的意义。
是他的家族所在地。
恒山郡东垣城,这名字乍一听或许让人感觉陌生,但它在汉代被刘邦所改的新名号,定会让人十分熟悉。
常山郡,真定。
这里不仅是那位常山赵子龙的故乡,也是他赵佗的出生之地。
身后传来脚步声。
“将军,吾等已在城中找到那个名为彦的老仆。”
丽商走过来,低声拱手。
赵佗点点头,让丽商带路,同时吩咐短兵取百金前来。
滹沱河水,惊涛拍岸,浪花卷起千重。
在河岸与东垣城的广阔平地上,是连绵不断的秦军营帐。
经过一路长途跋涉,以及沿途收拢的河东、河内以及上党等地的秦军,如今驻扎在东垣军营的秦军,有整整七万。
七万人中共有五万战兵,两万辅卒。
等到明日启程,征伐代地的时候,恒山郡的郡尉还将征召本地民夫,为他提供粮草和辎重上的支持。
赵佗一路所过,军营中所见的将吏和士卒皆是行礼相拜,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这个少年将军。
走到东垣城中后,沿途的赵人平民更是一个个用畏惧,或是感叹的目光盯着他。
“这个秦国将军叫做赵佗,岂不就是昔日在吾等东垣长大的那个赵氏君子吗?”
“是啊,是昔日左司过家的君子,小时候我还见过他呢?”
“我听说他可厉害了,他在楚国打仗,连楚国最厉害的将军项燕都不是他的对手,楚王都被他抓了呢。你说他要是这么厉害,如果能帮助……”
听到这话,有人立刻打断道:“别做梦了,几年前的事情你们忘了吗?左司过为李牧将军谏言,结果被大王下狱杀了,还派人来咱们东垣查封左司过的故宅,抓捕这位君子。这般仇恨放尔等身上,尔等能忍乎?”
赵人们在四周窃窃私语,因为他们用的是东垣本地的方言,周围的秦军听不懂,但赵佗却是一清二楚。
司过。
是赵国的官职,职如其名,是纠察群臣过失的官吏。
昔日赵武灵王少时,未能听政,有博闻师三人,左右司过三人。
赵佗的父亲,便是赵王迁的左司过。
秦攻赵时,赵将李牧率兵阻击秦军,秦将王翦不是对手,便贿赂赵相郭开,以离间计杀死李牧。
赵佗的父亲为人正直,又担任左司过之职,有谏言之责,故而在赵宫大殿上,厉声严斥赵相郭开,让其当场抬不起头来。
情绪激动之下,赵佗之父甚至直言赵王迁,说他宠信奸臣杀戮良将的过失,希望赵王迁能够贬斥郭开,为李牧平反。
结果便是赵佗的父母被下狱冤杀,小心眼的郭开还不罢休,派人来东垣追捕待在此地的赵佗。
赵佗仓皇逃窜,因郭开手下四处搜捕,他最后躲在这个名为彦的老仆家里,才逃脱了一命。
故而赵佗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报恩。
片刻后,赵佗已停在一处破烂屋宅前。
一个身穿破烂布衣的老人,受到呼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赵佗上前拱手施礼,温言道:“老丈昔日救我一命,我今当以百金回赠,以酬老丈昔日之恩义。”
此话一出,周围那些围过来观看的赵人立刻议论起来。
“百金啊!那可是整整一百金,换成钱币得有多少啊!”
“这位赵佗将军可真是太大方了,乃公若是有这一百金,那还不得天天饮酒作乐,将这东垣城的女闾畅玩个遍。”
“别做梦了,秦法禁止咱们庶民饮酒,你没爵位也敢喝酒,先罚死你再说。”
“若想要这百金,当年这位君子落难时,尔等怎么不去庇护?”
周围的赵人全都一个个的眼睛放光,盯着秦将手中端着的反射着阳光的金子,直流口水。
名为彦的老仆头发花白,句偻着腰,见到赵佗站在身前,身后还有秦将手端百金
他摇头道:“君子能有今日之荣,非老朽之力,老朽安敢受此重金。”
赵佗笑了笑:“若无老丈昔日援手,安能有今日之赵佗。赵佗之命,岂不值这百金乎。”
彦低着头,说道:“老朽当年乃是感左司过之忠义,才冒险藏匿君子。然近日听闻,君子要率秦军,北上欲灭代乎?若是左司过闻之,不知心中是何想法?”
赵佗明白了。
他深深看了眼面前的白发老仆,此果乃忠义之人,要不然昔日也不会冒险救他。
面对质问,赵佗平静道:“吾父已为赵氏尽忠,赵迁无道,信重奸臣郭开,残戮忠良,终至于赵氏之亡。对此,吾之家族为赵无愧。至于代地之事,老丈岂不闻他们暗结仇寇,勾连匈奴乎?”
“吾之嬴姓赵氏,雄烈于天下。昔日武灵王变服强国,破击北胡,辟地无数,何等豪迈,若他今日闻赵